暗夜裡,一朵雲層悄悄地遮擋着了皎潔的月光,這幾日的京都冷清了許多,自綏王出事後,街上四處都有搜捕逃犯的禁軍,百姓們每日早早地就回到了家中,不敢再随意出門晃蕩,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成為了“刺客”!
綏王府的大門前慢慢地走出了一個紅色的人影,她身影纖瘦,衣衫濕漉漉的,腳下似有一絲孱弱,剛走出沒幾步就體力不支地扶靠在一棵大樹上,她滿目倦色地垂下了眼簾,臉上沒有一絲血色!
綏王遇刺,紅绫身為他的暗衛自然免不了被責難,她被狠狠地抽打了一翻,随後又被餓着肚子關進水牢中浸泡了幾天幾夜,直到奄奄一息才被放了出來。
“誰?”
突然,身後出現一陣異響,她迅速掏出幾支金針擲向了黑暗之中,然而卻絲毫沒有動靜,她警惕地看向那裡,慢慢地走了過去,纖細的手卻早已按在了劍把上。
片刻,隻見那裡緩緩地走出了一個高大的人影,黑暗中,她看不清那人的模樣,隻能隐約看見他一頭花白的頭發,她眉心微蹙,濃烈的殺意盡數浮現在眼眸之中。
一個常年在刀尖上舔血之人,她就像一隻敏感的刺猬,越到脆弱的時候便越是警惕。
“瑤兒……”
黑暗中,那個人緩緩地開了口,他的聲音沙啞帶着一絲顫意,紅绫聞言頓時愣在了當場,喉間仿佛被什麼東西卡住一般,發不出一絲聲音。
隻見那人緩緩地向前走了兩步,月色中,一張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出現在了眼前,紅绫的嘴唇顫了顫,卻沒有發出一絲聲音,來人正是蔣穆飛。
蔣穆飛眼眶泛淚,看着眼前十分狼狽的紅绫一陣心酸,他輕聲問道:“你……可是瑤兒?”
如意恢複記憶後就告知了他這個消息,她懷疑紅绫就是蔣暮瑤。
蔣穆飛聞言心中一陣驚愕,日日夜不能眠,迫不及待地來到了綏王府,硬是在這裡苦苦守了好幾日才終于等來了她。
紅绫并未說話,但泛紅的眼眶顯然已經說明了一切,她就是蔣暮瑤!
蔣穆飛連忙上前幾步,看着她渾身的傷,一時間手竟然不知該放在何處,他的女兒這麼多年竟然活得如此艱難!她原來是個極其愛笑,陽光明媚的女子,可現在卻變成了一個冰冷麻木的殺手!蕭宏!他暗自想着,終有一日,他要殺了他!
“你為何傷得如此嚴重?快随我走!為父帶你去治傷!”
蔣穆飛想要伸手去拉住她,卻被她輕輕地推開了。她苦笑着說:“不必了。這點小傷不值一提。”
這渾身的傷在她的眼中竟然是小傷!他滿眼都是心疼和内疚,心中更是痛苦萬分。
這麼多年他無時無刻不在後悔當初的決定,她明明大不了如意多少,卻強忍着害怕扮成她的樣子去引開那些殺手,他本以為是能護住她的,沒想到兩人卻在被人追殺的過程中一不小心走散了,他在那片林子裡找了三天三夜,也沒能再尋到她,隻拾得了一件她帶有血迹的衣服。
多年來,他費盡心思地尋找她們,最後卻隻尋到了如意,他想,他的暮瑤大概是沒有了。沒想到時隔多年,他們竟然再次重逢了!
“瑤兒,跟我走,父親現在能護住你了。”蔣穆飛心疼地說。
紅绫嘴角卻勾起一抹苦澀的笑,那笑容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脆弱和疲憊,她搖了搖頭,淡淡地說:“不,父親,現在我還不能走。阿輝……他還活着!”
蔣穆飛又是一驚,刹那間就變了臉色,阿輝?難道是他的輝兒?他顫抖着唇問道:“你……說的是輝兒?”
紅绫點了點頭,又說:“他還在蕭宏的手中,被人嚴加看管,如今蕭宏重傷,正是絕佳的機會救出他,我……還需要點時間!”
“他在哪兒?為父與你一起去救他!”蔣穆飛焦急地問道。
紅绫這次并未拒絕,她需要他的幫忙,也更想能早日脫離蕭宏的控制,一家團聚。黑暗中,她看上去明明十分脆弱,然而卻又讓人感覺十分堅毅和果敢。
當年她被那些人扔進了“魔人窟”,那是個極其血腥和殘忍的地方,那裡除了殺戮就是殺戮,幾乎每日都會有人被擡着出去。
到了那兒她才明白比生和死更可怖的是:生不如死!活在那暗無天日的“魔人窟”中,她就連睡覺也緊握着匕首。
再後來,她不再驚恐,反而變得麻木又冷血,殺人于她而言,不過是件極其平常的事!直到有一天,她在訓練場上看見了一個哇哇大哭的小男孩,他的脖子上戴着一塊平安鎖式樣的碧玉,她頓時一愣,險些就被人一刀砍死。
“魔人窟”中從不養無用之人,那男孩的哭聲顯然已經犯了忌諱,管事的人立刻提刀就要準備去了結他。紅绫卻搶先一步擋在了他的面前,那管事頓時皺了眉頭,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在這地方還從未有人敢忤逆他!
“怎麼?你想要護着他?”他冷冷地開了口。
紅绫卻并未理會他,而是看向了那高高的看台,對上面那個金冠玉帶的蕭宏說:“若是今日我能将這裡的人全部打敗,是否可以留他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