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都靜悄悄的,盛夏深夜的草叢裡充滿了此起彼伏的“交響樂”,吵得人頭疼。
現在是晚上2點,本該是美好的睡覺時間,但是宋客卻隻能痛苦地告别心愛的床,換衣服下樓,伺候她家的祖宗——一隻堪比即将出欄的豬的大金毛。
大金毛叫大黃,一個非常樸實無華且大衆的名字,堪稱狗界的“張偉”,是她的多年好友嶽朵朵的心肝寶貝親兒子。
沒錯,宋客是個後媽。
親媽嶽朵朵是個一天到晚到處跑的美食博主,最近更是應邀去參加了一個節目錄制,于是照顧狗兒子的重任就落到了宋客頭上。
大黃大晚上犯病,非不讓她睡覺,就算把門反鎖了,它也會堅持不懈地呆在卧室門口撓宋客的門。
宋客很憤怒,報複,這就是赤裸裸的報複,就是在報複自己這幾天沒有遛它。于是大晚上憋了個大的,勢必要折磨死她。
宋客很無奈,于是在這一人一狗的交鋒中,她拿起手機,給嶽朵朵進行了好一番的信息轟炸,深深地表達了自己的不滿——然後心甘情願地拿着遛狗繩出門了。
沒辦法,誰讓親媽嶽朵朵給的實在是太多了。
宋客打着哈欠沿着小區慢慢地走着,這樣敷衍的态度引起了大黃的極度不滿,它突然發瘋似的提升了自己的速度。
一時沒有準備的宋客被帶的大步往前跑了起來,然後拖鞋不幸從腳上卡到了腳踝上,宋客自己也跟着摔倒在了地上。
因為圖方便,她今夜隻穿了一條運動短褲,所以兩條細白修長的腿就這麼毫無保護地蹭在了地上,泛起火辣辣的疼。
宋客此時還坐在地上,她呲牙咧嘴的拿起手機準備看一看傷的情況如何,然後面前突然伸過來了一隻用手機打着光的手。
那是一隻很好看的手,骨節分明、修長幹淨,手機的燈光照的他的指尖近乎透明。宋客卻在看到這隻手的一瞬間就愣住了,因為他的手腕處有一顆黑色的痣。
太熟悉了。
宋客的腦海中閃過了一萬種可能,然後不斷的推翻重想,最終帶着仿佛要上斷頭台般的勇氣擡起頭,就這麼望見了一雙熟悉的眼睛。
他就站在那裡,淡漠又平靜地看着狼狽的宋客。不行動,也不說話,隻是靜靜地打着一束光。
毀滅吧、就現在,宋客想。
宋客曾經大言不慚地說過,陳周意長了一雙很會愛人的眼睛,但現在她想收回這句話,他明明長了一雙很會殺人的眼睛。
明明是盛夏的夜晚,宋客卻覺得周身都是寒氣。
一般像這種情況,應該主動打個招呼的吧?但他們兩個實在不屬于那種久别重逢後,可以平靜地向對方打招呼的關系。
于是宋客揚起了一個無比燦爛的笑臉,打招呼道:“好久不見啊,老同學。”
讓各位觀衆失望了,她是個沒什麼新意的俗人。
陳周意依舊是平靜地看着她,不回應,也不離開。
宋客很尴尬,同時她心裡又升起了一種微妙的感覺,這麼多年了,他怎麼還是這個樣子,好像從來沒有變過一樣。
好在這個時候大黃已經回來了,稍稍緩解了一下這抓馬又尴尬的氣氛。似乎是意識到自己闖禍了,大黃耷拉着腦袋,自己叼着遛狗繩往宋客身上蹭。
宋客此時已經完美地調整好了自己的心态,她試圖把自己的拖鞋從腳踝上拔出來,但是在嘗試無果後,她潇灑地站了起來,無視了在一旁打燈的陳周意,光着一隻腳,牽着大黃往前走去。
近乎落荒,因為宋客實在是心緒難平,她隻是慣于維持表面的平靜罷了。
隻不過還沒走出去幾步,身後就傳來了陳周意迅速趕上來的腳步聲,宋客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陳周意橫抱了起來。
突如其來的騰空感吓了宋客一跳,她下意識地摟住了陳周意的脖子。
“你。”
陳周意平靜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說道:“樂于助人罷了,老同學。”
他甚至特意加重了“老同學”這個稱呼,宋客從中聽出來了濃濃的諷刺的意味。
雖然平時宋客總是以後媽自居,但是好歹占了個媽字兒,大黃氣勢豪邁地沖着陳周意汪汪的叫了兩聲,然後在接觸到他警示冷淡的一瞥後,便迅速偃旗息鼓了。
宋客:“……”
這欺軟怕硬的大肥狗。
陳周意問了一下宋客住哪棟樓,宋客内心淩亂地報了個樓号,二人便再無交流了。
他就這麼抱着宋客,穩穩地往那棟樓走去。
按理來說,當兩個人很久不見之後,首先聊起來的應該是對方的近況,比如現在住哪兒啊?最近在哪兒高就啊……
宋客深吸了一口氣,準備重新撿起基本社交禮儀,詢問的話就在嘴邊打轉,然後就被電梯内一個年輕姑娘震驚的“我去”給堵了回去。
于是宋客好不容易鼓起勇氣的寒暄就這麼,啪唧,破碎了。
也是,這大半夜的,一個長相十分不俗且西裝革履的男人,抱着一個腿上都是擦傷,并且拖鞋卡到腳踝的女人,手裡還牽了一隻超級大肥狗,這樣的場面确實不多見。
挺神奇的。
宋客禮貌的沖着這女孩笑了一下,同時内心祈禱着趕緊結束這場鬧劇。
就這麼一路沉默着來到了宋客現在住的地方。
嚴格來說,宋客隻是暫時借住在這裡,畢竟她剛剛失業,确實也沒地方住,正好來過渡一下,順便照顧一下嶽朵朵的狗兒子。
大黃跑了一圈還闖了禍,一回家不用宋客多說,就自覺地回自己的狗窩裡趴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