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周意沉默了很久很久,才沙啞着嗓音回道:“宋客,你這是道送命題。”
宋客的指尖輕輕地在他臉上尚未消失的淚痕劃過,很溫柔地問道:“為什麼?”
陳周意:“因為我不論怎麼說,你肯定都會以還有很多這種類型的人來反駁我,然後為難我。”
宋客沒有回答,依舊隻是笑。
陳周意真的不愧是陳周意,聰明,太聰明了。
宋客不依不饒:“如果我一定要你回答呢?”
陳周意看着宋客的眼睛,無比認真地回道:“因為你是宋客。”
漂亮的女生有很多,學習好的女生也一抓一大把,哪怕是這樣的性格也不是孤品,但是宋客隻有一個。
那個小時候和他有過一頓飯的緣分,長大後又陰差陽錯地在天台重逢,笨拙地在父母的墓前安慰他的宋客隻有一個。
宋客聽懂了陳周意的言外之意,卻看不出有什麼反應,隻是微笑着點了點頭:“很厲害的回答。”
陳周意的心卻沉了下去,他實在是,把控不住現在的局面。
宋客她,到底在想什麼?
大概是為了禮尚往來,宋客接着問道:“想聽聽我的理由嗎?”
陳周意輕輕地點了點頭。
宋客幾乎是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因為你帥。”
陳周意:“……”
還不如不說呢。
陳周意沒談過戀愛,但他知道一段健康的戀愛關系絕對不是他和宋客這個樣子的。宋客看起來就像是無比平靜的水面,但其實底下暗流湧動。
他把控不住,但他甘之如饴。
陳周意忍不住想,高考之後,她是不是可以徹底地離開那個奇怪的家,一切是不是就會好起來呢?
今夜已經開了一個口子了,刮骨療毒尚且需要一個過程,更何況是往心裡下刀子刮開那些讓人痛苦不堪的過往。
陳周意願意等。
周一的上午,宋客請了半天的假,然後帶着三束花,獨自一人去了城郊的青山公墓。
墓園中落了一層細細的白霜,就像是被封住了似的,整個環境顯得無比地肅穆、冰冷。墓園中的松柏依舊在寒風中挺立着,展現着無聲的堅守。
松柏之質,經霜彌茂。
宋客坐在外婆的墓前,沉默地看着面前燃燒着的一小團火。從活躍着的不斷跳動,再到漸漸泯滅,隻剩下一點點苟延殘喘的星火,然後宋客會及時再往裡添加紙錢。
如此周而複始。
宋客的手輕輕地劃過墓前的那張照片,白霜在她的指尖上留下水痕,綿長的歎息在這寂靜中響起。
“外婆,我有點累。”
宋安遠的辦公室有一整面專門用來放藏品的展示櫃,其中不乏價值連城的古物或是未經雕琢的華麗寶石。
這樣的東西放到一起,總歸是有些割裂的。就像他這個人一樣,難以捉摸。
宋安遠面無表情地看着桌子上的平闆播放着的視頻,而秘書則靜默地站在一邊。
辦公室中唯一的聲源都來自于平闆裡的那段視頻——女孩兒站在簡陋的舞台上,靜靜地唱着一首生日歌。
那是她在家裡截然不同的狀态。
秘書戰戰兢兢地問道:”董事長,要不要給小姐盡快辦好出國的手續。”
宋安遠撇了他一眼,又将視線落在了視頻中宋客的那張臉上,然後眼神漸漸地沉了下去:“不用,随她去吧,她很久沒有這麼開心了。”
一個小男生而已,說斷就能斷了,他倒是沒有必要在這個時候給寶貝女兒找不痛快。别說愛情本身就很廉價了,宋客這種過家家一樣的早戀還不是就像透明的泡泡,一戳就破。
宋安遠并不擔心。
他的目光轉向自己的展示櫃,最中間的位置是一塊拳頭大小的白色石頭,除了星星般特殊的形狀,石頭本身普通的不得了。既不昂貴也不華麗,看起來有些格格不入。
那是宋客送給他的禮物。
宋安遠最近總是會想起小時候的宋客,就像一個粉粉的糯米團子,又可愛又乖巧。抱着石頭往他手裡塞的樣子真的讓人喜歡的不得了。
怎麼現在就變成這個樣子了呢?
上完今天的課就可以正式放寒假了,所以學校裡的氣氛顯得浮躁了許多。宋客認認真真地跟着講台上的化學老師把手裡的卷子過了一邊,然後一巴掌拍醒了昏昏欲睡的李靜。
李靜哼哼唧唧地往宋客身上膩:“嗯哼,同桌,你放過我吧,都快放假了,放松一點沒啥的。”
宋客:“放假了也得出來學習。”
李靜:“……”
好像突然就不那麼期待放假了。
手機震了一下,已經下課了,宋客也正好整完了這張卷子,就順手拿出了看了看,然後整個人都愣住了。
臉色變得十分難看。
連李靜都感覺到了不對勁,她正想問問怎麼回事。宋客就迅速站了起來,臉色鐵青地往外面走去。
李靜攔不住她,趕緊敲了敲隔壁班的玻璃窗,給陳周意迅速地說明了一下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