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靜看着陳周意，少年的請求懇切又真誠，李靜開始懷疑自己一味地幫宋客瞞着，到底是不是一個正确的選擇。

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李靜突然想到了一個詞兒“不破不立”。

但這是她用來自我安慰的借口，因為她不想看着自己這麼好的同桌把自己憋死，可她也實在是不知道怎樣的選擇是正确的。

如果陳周意能幫助她，那再好不過了，如果不能，那麼他也會是宋客的依靠。

李靜看得出來，也了解宋客。她的戀愛和許多同齡人的一點也不一樣，她認真且執拗，有時候真誠得甚至有一點笨拙。

現在這個年紀的很多人，在開啟一段戀愛關系時總是有些草率。有的是因為無聊，有的是因為刺激，而有的更是在荷爾蒙的的影響下就稀裡糊塗地開始了。所以分開似乎也變成了一個格外正常和容易的事情。

但宋客真的很難喜歡上一個人，她絕對是奔着一輩子在一起的念頭開始的。和宋客相處了這麼久，李靜甚至覺得如果沒有陳周意的出現，她絕對想象不到宋客會喜歡上怎樣一個人，

雖然她現在也不明白宋客喜歡陳周意什麼。一個長得好看，并且成績優異的男生當然會招女孩子喜歡。但着都是最浮于表面的東西，李靜知道宋客看中的肯定是更深層次的東西，隻是她看不到。

至少宋客很信任他，那麼既然宋客信任他，李靜也願意相信陳周意。

提醒上課的鈴聲很快就響徹了整個校園，李靜自上而下地看着校園内遊蕩的學生陸陸續續地回到了班裡，很快就不剩幾個人了。

這下是真的要曠課了，還是被大學霸帶着曠。人生啊，就是這麼奇妙。李靜想。

一陣微風吹過，李靜理了理被吹亂的頭發，等到提醒上課的鈴聲徹底落下，她開了口。

“我原本以為自己的人生是一個悲劇，後來發現，其實是一場笑話。我讨厭這個世界，我讨厭他們所有人。人，為什麼要活得這麼痛苦啊？外婆，你帶我走吧，我真的好累。飯也吃不下，覺也睡不好……”宋客坐在外婆的墓前，一邊絮絮叨叨地說着話，一邊把一沓沓厚厚的紙錢往裡面丢。

一張張紙錢在火焰的舔舐下，逐漸化為灰燼。灰燼随風飄散，在空中盤旋飛舞，映襯着宋客那張面無表情的臉，顯得有些冰冷無情。

這一回，她沒有哭。

似乎是意識到了自己絮叨的内容會讓記憶中那個溫和慈祥的老人無奈和心疼，宋客止住了話題，開始念叨别的。

“我有時候很不明白，為什麼隻有特定的日子要來燒紙錢啊，我就要常來，以後天天來給您燒。呃，不對，等我考完試吧。也不知道宋安遠會不會讓我去上學，他一直都想讓我出國。不過我也懶得去想了，我現在就想趕緊高考。是不是高考完，我就不會那麼難受了呢，會吧？”

女孩疑惑地發問，墓碑上的老人笑得很平靜，仿佛是在說“會的”。

然後宋客自顧自地點了點頭：“嗯，會的，高考完之後，一切都會好的。”

宋客的聲音很輕，輕到風一吹，就散了。

盡管她也不知道自己現在的痛苦和高考有什麼關系，但大家不都說高考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場考試，既然占了個“最重要”，那麼肯定會有些特殊的魔法吧，畢竟有時候情緒真的是很莫名其妙的東西，也許過了這個大關卡，那些問題都迎刃而解了呢？

彼時的宋客根本就沒有想過，人生的容錯率其實大的離譜，回顧一個人漫長的一生，高考其實根本就不算什麼，也自然不會有什麼解決痛苦的特殊魔力。

隻是她被困在了這小小的墓碑前，就像個井底之蛙，隻能窺見一小片天空。

坐在這裡的時間，對宋客來說是靜止的，但也隻是對她來說。

光影和清風确是真實流動的。

太陽漸漸地向西落下，餘輝灑在了宋客身上，就像是鍍了一層暖光。宋客伸出兩根手指在嘴唇上摁了一下，然後在墓碑的照片上落下了一個吻。

她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活動了活動已經僵硬的腿，擡頭向前看去，陳周意就站在不遠處。

枯藤青松麻雀，小路流水墓碑，古道西風電車，夕陽西下，心上人在天涯？

宋客莫名其妙被自己給逗笑了。

她伸出一根手指虛虛地點了點陳周意的額頭，十分地痛心疾首：“陳周意，你堕落了，你逃課啊？”

陳周意一邊回答，一邊朝着宋客走去：“沒有逃課，我請假了。”

話音剛落，他就已經完全地站在了宋客的面前，然後牽住了宋客的手。

“走了，回家。”

宋客低頭看着兩個人牽在一起的手，漸漸地抿緊了嘴巴。

這可是當着她外婆的墓碑啊，這算是早戀嗎？可是他們已經成年了诶。唉，當着長輩的面，還真是，有點太輕浮了。

然後她就非常輕浮地被牽着走了。

和陳周意講完那天的事情後，李靜有一種撕開了什麼的感覺，她突然很不想在學校呆了，至少不想上今天的晚自習。

陳周意早就翻牆跑了，但李靜不行。她乖乖地等到第一次放學鈴聲響起，然後背着書包，走出了校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