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心堅固則身心安适,冉彤見老魔成天優哉遊哉的,心情随之放松,琢磨着再從他身上多學點本事,目前最眼饞那套催生靈植的法術。
一些高階丹藥的配方包含多年生珍稀靈植,大部分可遇不可求,要是學會這門法術就不愁原料短缺,能靠丹藥迅速提升修為。
她瞅準時機,含蓄地向老魔請教。
老魔一眼看穿她的動機,教導:“你别打量着吃藥速成,那是邪門歪道。自身修行不夠僅靠藥效催增靈力,短期内收效是很可觀,但時間長了必受反噬。”
冉彤知道他為人實在,說的都是圭臬之言,知趣地放棄取巧,委屈辯解:“前輩誤會了,晚輩是想培育一些靈植好煉制高效的醫用丹藥,并不是想走捷徑。”
老魔太善于反思,以為又錯怪了她,說:“這樣的話倒使得,那你就從最基礎的學起吧。”
他想冉彤這些天跟着他東奔西走也累了,是該停下休整一陣子,當晚在一座靈氣充沛的山林紮營,先教她種植叢生香荃。
這種外觀類似蘭草的靈植深受草食類妖獸喜愛,常被修士用于飼養靈寵。生長範圍廣闊,溫暖潮濕的山林裡都能找到它的蹤影。
法術比預計的容易,冉彤領悟力強,半天便學會了,在神木牌輔助下種出一叢紅花香荃。
她興高采烈摘了一把去喂山裡的鹿屬,那妖獸嫌棄地瞪她一眼,撒腿跑開了。
“晚輩小時候曾用這靈草喂養白玉兔,它們也不愛吃。”
她懷疑叢生香荃并不如傳說中那麼受食草妖獸歡迎,老魔解惑道:“鹿屬是木系靈獸,你用火性靈力催生的靈植是火屬性的,當然不合它們胃口。”
冉彤驚訝醒悟,過去看叢生香荃開花五顔六色,她隻當品種不同,原來還有這層道理。
在老魔指導下她嘗試用木屬性靈力催種,得到開淺藍色花朵的叢生香荃,再尋到那鹿屬,它嗅了嗅她手裡的靈草便津津有味嚼食,事後還銜來一朵靈芝做回禮。
冉彤開心極了,舉着靈芝向老魔展示,希望能同他分享喜悅。
老魔莞爾:“做得不錯。”
這是他第一次誇獎她,也是他第一次沖她溫柔微笑。
黃昏的橙光灑在他俊美無俦的臉上,單看外表俨然與她同齡,不知他在青蔥少年時是否也曾憑這明媚的笑容俘獲過多情女子的芳心。
天人之姿,人品性格都不錯,當年的他肯定很讨姑娘喜歡吧,就是現在,隻要不洩露年齡身份,稍微裝裝嫩也夠迷倒無數人了。
冉彤忽然察覺這些心理活動太不敬老,忙端正思想。
老魔壓根猜不到花裡胡哨的少女心,賞識她勤奮好學,再詳細講解用叢生香荃飼養靈獸的訣竅。
“你不能簡單地用種類劃分妖獸屬性,同一種妖獸按生長區域不同,屬性也會有區别。就以鹿屬為例吧,慶隆州北部處于亥地,水氣旺盛,這裡的鹿屬同時具備水木屬性。南邊的州境處于戌地,戌藏丁火、辛金、戊土,三種元素按四季輪流司令。春夏丁火旺盛,這時出生的鹿屬是火木屬性。冬季辛金強盛,生在這個季節的鹿屬含有部分金系靈力。每個季節的最後一個月是戊土司令,這時出生的鹿屬則擁有土系靈力。這原理适用于大部分妖獸,用适合它們的食物喂養才能得到上品靈寵。”
他邊說邊示範,組合五行靈力種出各種屬性的叢生香荃,以便冉彤理解掌握。
冉彤才知道水火、金木等相克的靈力能相互融合,發揮強大功效,高興之餘感歎:“小時候家父常教晚輩辨識靈植,也教過晚輩一些培育花草的知識,可都沒這麼全面深入。”
“他大概沒想到你需要親手種植靈草吧。”
老魔了解冉彤的一切,她家境優渥,嬌生慣養,生在資源充裕的大都市,過去盡可以用财富換取所需,她父親隻想讓女兒享清福,自然不會教她多餘的東西。
他旋即意識到這句話會令冉彤傷感,忙接着說:“你的雷靈根得天獨厚,火、木、土、水四種屬性的功法都能強化雷力,以後多試着培植這四種靈植,對修行大有裨益。”
冉彤沒他想得敏感,聽說種靈植還有這額外的好處,歡喜道:“那晚輩直接種火雷棘、雷澤芝、淩霄雷衫這些雷屬性的靈植是不是更能提升修為?”
老魔說:“雷系靈植種植難度高,你才這點修為就别好高骛遠了。”
“晚輩想先試試。”
冉彤以為自己連三途烽燹都能學會,種個靈植更不在話下。
老魔不反對,用心傳授了催種火雷棘的方法,找來一棵小苗給她做素材,條分縷析地指導。
冉彤事前信心十足,動手時卻是知易行難,連續兩次非但沒成功,還受法力反噬,沒老魔保護鐵定受傷。
她狼狽收場,不得不承認自家眼高手低,尴笑自嘲:“這法術還真難學啊。”
老魔溫和教導:“百丈高台始于一石。任何法術都得先打牢基礎,你以前總教你那堂弟做事要踏實,自己怎麼急于求成呢?”
他居然跟她拉家常,冉彤驚喜,頓覺他親切感倍增,趁機提出醞釀多時的請求,跪地叩頭,誠懇地大聲說道:“前輩神功蓋世,實令晚輩仰慕,可否請您收我為徒,晚輩一定誓死效忠,終生追随左右。”
老魔斷然拒絕:“老夫早已決定不再收徒,你趁早打消此念,橫豎大家早晚都要走散的,何必徒增無用的羁絆。”
他任重道遠,艱險重重,最好少與人結緣。
冉彤不知道老魔人情練達,該果斷時絕不暧昧,隻聽出冷漠嫌棄,暖洋洋的心霎時結了冰,悶悶地不再說話。
老魔想她失落一會兒就會放下,自去别處打坐,次日早上回來見她仍垂頭喪氣呆在原地,小臉上淚痕重疊,似乎傷心了一宿。
他終是心軟詢問:“你哭什麼?”
冉彤不知道老魔回來了,聽見聲音趕忙擦了擦臉,轉身請安。
老魔從不對人擺架子,遭逢大難後更注意改進溝通方式,以免彼此間落下芥蒂,于是和藹解釋:“老夫昨天沒答應收你為徒,原因都在我這邊,并不是覺得你不夠好。你聰明有天賦,日後自會得伯樂賞識,拜得名師。”
冉彤之所以難過也多半為着自己,見他這麼體貼,坦率道:“晚輩之前日日擔驚受怕,好容易跟着前輩才過上幾天安心日子,一想到今後要離開您重新去過那種無依無靠的生活就忍不住害怕。”
俗話說,嘗過龍肝鳳髓,難為野蕨山肴,天底下哪裡去找第二個老魔這樣德才兼備的強人,攀不上這根高枝定會憾恨一輩子。
再者,她經曆過衆叛親離,對外戒懼極深,好容易遇上值得信賴的老魔,真不想失去這不可替代的依靠。
老魔大緻理解她的感受,願意盡量幫扶這無枝可依的幼鳥,安慰:“老夫也沒說現在就抛下你,趁還有時間,先助你提升修為,在你能夠獨立,或是尋到好出路前會護你周全。”
得他允諾,冉彤放下憂恐,撥雲見日地露出喜色,連忙跪地謝恩。
她紅撲撲的小圓臉是為笑容量身定制的托盤,不論何時都叫人喜歡。
老魔用靈力阻她下跪,說:“修真者隻跪天地、父母、恩師。老夫與你萍水相逢,往後莫要如此。”
冉彤伶俐道:“您救過晚輩性命,給恩人磕頭天經地義。”
老魔嘴角微微上翹:“這麼說來你也救過老夫,恩情相抵,就莫講虛禮了。”
相處的這些時日冉彤一直暗中觀察老魔,早覺得他不像其他老前輩那麼拿腔作調,目中無人。與她交談時都會反饋眼神,有時正悠閑慵懶地斜靠山石樹木休息,見她走來請安說話也會立刻端坐回應,絲毫沒有忽視怠慢。
對她這個小人物都禮儀備至,真是骨子裡的好教養。如今看來他還不重形式,不講尊卑,真想知道這出色的個人修養是如何形成的。
冉彤越發好奇老魔的過去,有機會定要探個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