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彤正小心隐藏虛怯,王霸忽然湊近調侃:“你這丫頭膽子不是很大麼?原來也知道害怕呀?”
蘇芳立馬質問他:“你們認識?”
王霸捂嘴格格直笑,屁股被她狠狠踢中,痛呼着竄出三丈遠。
“問你話就老實回答,裝什麼蒜呢!?”
王霸捂住痛處賠罪,一瘸一拐走到冉彤身邊,看她一眼,讪讪道:“秦三哥跟她更熟,前些天在松陽被她偷襲,差點丢了性命,揚言要讓這丫頭不得好死呢。”
冉彤不由得打個寒顫,腦門沁出冷汗,忙向蘇芳辯解:“晚輩并非存心使壞,當日秦前輩要獵殺一名白澤女妖,晚輩見那小白澤可憐,才用幹爹給的鴻蒙震爆符阻止秦前輩,真沒想過傷他性命。”
令她意外的是,王霸竟肯替她作證,點着頭說:“我當時也在場,大緻就是這麼一回事。”
她斜眼偷瞄這小老頭兒,對其頓生好感,上次在松陽也全靠他替自己和武翩翩解圍,想不到“十柱石”裡也有好人。
蘇芳知道秦不羁的德性,嗤笑:“我當多大的事呢,秦老三這是久走夜路必遇鬼,活該他長記性。”
冉彤趁機向她表明憂懼,帶着哭腔說:“蘇前輩,你一定知道秦前輩發起火來有多可怕,晚輩實在不敢去見他。”
蘇芳不耐煩地打斷:“他算什麼東西,見了老娘屁都不敢放。你隻管安心跟着老娘,隻要别耍滑頭,老娘保證秦老三動不了你一根毛。”
王霸在一旁加油添醋,眉飛色舞誇耀:“大姐在七曜城的威信僅次于君上,平日裡說一不二,誰敢不從?你待會兒正好趁機看看秦三哥見了大姐是個什麼慫樣,那可是千載難逢的有趣場面,錯過可惜。”
沒說完又挨了蘇芳一腳。
“唯恐天下不亂的臭小子,分明是你想看戲吧!”
王霸慌忙躲避,不停嚷着:“大姐,我錯了。您就當我是個屁,别跟我一般見識!”
那模樣哪像聲名顯赫的大修士,瞧着比無賴少年還頑皮。
冉彤忍不住笑話這老活寶,花了老大力氣制伏臉肌,憋得肩膀微微顫動。
王霸佯裝生氣地指責她:“不講義氣的丫頭,虧我剛剛還幫你說話,你居然不替我求情!”
冉彤連忙向蘇芳作揖懇求:“蘇前輩,王前輩說話無心,求您别見怪。”
蘇芳遽然瞪視她,目光格外犀利。
“怎麼,你想讨好他,讓他幫你逃跑?”
冉彤覺得她的疑心病來得蹊跷,忙否認:“晚輩怎敢有那心思,前輩千萬别誤會!”
王霸一臉谄媚地靠近蘇芳:“大姐,連秦三哥那樣的渾人都不敢同您作對,遑論我這個膽小鬼?我是看您不開心,故意嘴賤逗您玩呢,沒想到您竟當真了。”
蘇芳冷哼着眼睛來回掃了掃二人,陰森警告:“你們最好說的都是實話,要是被老娘逮到誰耍花招,看老娘怎麼收拾他!”
她率先轉身前行,命令他倆跟上來。
王霸沖冉彤吐了吐舌頭,示意她乖乖跟随。
冉彤像風暴裡的小船,在巨浪中上下颠簸,覺得腳下遍布陷阱,每走一步都可能觸發危險。
王霸像是照顧她的心情,沿路搞怪逗她,可她怎麼也輕松不起來,揣着那些鐵蒺藜般的不祥念頭,惶惶走向未知的風波。
冉彤遭綁架後的一晝夜裡,夏炎内心如困獸般焦灼。
他嘗試過一切方法搜尋蘇芳的蹤迹,設下上百種法陣重新聯系冉彤身上的追蹤禁制,一次次碰壁,一次次失望,讓他急躁難安,像沒頭蒼蠅四處亂轉。忽然驚覺,自己已經很久沒像這樣擔心過某人了。
他想或許是因為冉彤是他重生後結識的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同伴,她孤苦伶仃,隻有他可依靠,這肝膽相照的信賴也深深慰藉了他,給予他純粹的溫暖與陪伴。于是她成為他義不容辭的責任,守護她的安全就是在守護自身價值。倘若辜負她的信任,不止會令他長久抱愧,自信心也會因此嚴重受損。
這份羁絆就像一根強韌的絲線将他們緊緊相連,而這段緣分也許還有更深的意義。
次日上午,他被一陣困倦侵襲,驚喜地辨認出這是白子落在聯系他,沒有絲毫遲疑地進入夢境。
眼前出現一座繁花似錦的庭園,幽徑兩側的荼靡上玫瑰飄香,薔薇搖曳,周圍亭台樓閣瑰麗雅緻,俨然帝王居所。
夏炎猜此處是白子落的宮殿,見他正站在涼亭裡,背對着他搖頭歎氣,那聲音帶着難以言說的沉重感,讓夏炎屏主呼吸。腦海裡随之閃過無數壞念頭,以為冉彤已慘遭不測。
刹那間,千災百劫不為所動的人竟有些茫然,愣了愣,強忍住混亂走向白子落。
“義兄!”
白子落轉身看他,盈盈微笑并沒有緩解他的緊張。他怕聽到噩耗,隻草草同對方打了個招呼,嘴唇輕顫,重溫了隻在青年時代有過的失态。
白子落觀察着夏炎的反應,看出他對冉彤的重視非比尋常,不露痕迹地向他道喜:“義兄,好消息,我找到師姐了,剛剛才跟她見過面。”
夏炎忙問:“冉彤可還安好?”
每個字都急得像從牙關裡蹦出來似的,滿含關切與擔憂。
白子落打趣:“義兄怎地如此心急?那丫頭當真隻是一個尋常小輩?”
夏炎面色一滞,穩重道:“看賢弟的反應,冉彤想必安然無恙,愚兄這便放心了。”
白子落沒錯過他臉上漏出的愧色,點頭說:“師姐沒傷害冉彤,還很照顧她。我早說她是個重感情的人,嘴上說恨你,心裡卻還放不下,不會對你看重的人下手。”
夏炎更内疚,低聲問:“令師姐如今人在何處?”
白子落勸道:“師姐吃軟不吃硬,你若貿然去救人反而不美。她綁架冉彤是想以此要挾你,我想用不了多久她就會主動去找你,你且耐心等候便是。”
夏炎知他言之有理,無奈地默默點頭。
白子落看他一眼,輕快笑道:“師姐說義兄收那冉彤做了幹女兒,小弟還沒向你賀喜呢。”
夏炎赧然道:“沒這回事,是那丫頭為保命随口撒的謊。”
白子落微微一怔,大笑:“這丫頭真是個人才啊,我看她頭腦機敏,口齒伶俐,和尋常孩子大不一樣。難怪義兄如此中意,就是我也喜歡得緊啊。”
他恰當鋪墊後帶出重點:“小弟本想略施小計,哄師姐把冉彤交給我,奈何她不肯答應。你也知道她的性子,隻能附和,不可違逆。所以我隻好當着她說了義兄不少壞話,日後義兄若是知曉,可千萬别錯怪小弟啊。”
夏炎估計他和蘇芳協商時冉彤也在場,苦笑搖頭:“賢弟為我如此費心,愚兄唯有感激,又豈會疑心?”
得知冉彤平安,他的氣息終于順暢了,深謝白子落熱心相助,也對蘇芳愛憎分明的做法感觸頗多,拱手緻謝道:“此番多虧賢弟了,愚兄感激不盡,請先受我一拜。”
白子落忙上前扶住他,正色道:“義兄又見外了,你我兄弟之間何須這些虛禮?”
夏炎預感冉彤會帶蘇芳去靈樾森找他,向白子落作别。
臨别時白子落叮囑:“小弟會替義兄探尋靈骨的下落,還有一事,不得不提。這些年離恨天在我座下安插了不少奸細,長年清剿不盡。自從你脫難後,他們多次對我威逼利誘,防止我和你聯手。我為了穩住他們,不得不假意周旋。”
夏炎不齒道:“這幫小人向來無所不用其極,難為賢弟了。”
白子落說:“我猜他們必會對你耍陰招,離間你我的兄弟情。請義兄多加分辨,勿要中了歹人圈套。小弟對你的情義天日可表,還望義兄給與我充分的信任。”
望着他誠摯的眼神,夏炎的心窩再度被暖融融的感動填滿,拍了拍他的肩頭,會心笑道:“賢弟的心意我都明白,在這亂世中唯有真情最寶貴,你不負我,我又怎能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