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促之下的婚禮,透露出一股忙亂的别扭感。
譬如中庭四周用來撐場面的,足有兩層樓高的巨大花瓶,
華麗卻突兀。
甯汐柔沒換禮服,坐在高座之上,看着自己的“未婚夫”走近。
這位由長老會選出的未婚夫,果然就是三個候選人中,唯一的玩家。
男玩家長相普通,談不上好壞,就是一個丢進人群會瞬間消失的人。
但和走在他身邊的伊卡瑞斯一對比,都不需要細看,也不得不承認這對比實在殘忍。
銀發的男仆比身邊人高出了大半個腦袋,俊美而冷銳五官被發絲柔軟的弧度柔和許多,一雙鳳眼低垂,水晶制的單邊眼鏡後是幽藍色的眸子。
他隻需要站在那裡,就映出美玉寒山,月夜星鳴。
甯汐柔看着他垂眸時睫毛在光下迷蒙的光影,并不掩飾自己對美的欣賞。
畢竟,副本結束之後,就看不到了。
“咳。”
年蓁蓁在她身後非常經意地低聲咳了下。
“不好看嗎?”
甯汐柔勾唇。
她緊張得手心全是汗,甯汐柔還有心情在這欣賞美色,果然人和人的心理素質比物種差距還大。
年蓁蓁在心裡默默感慨。
男玩家在台階下停住腳步,擡頭看着甯汐柔。
甯汐柔沒動。
“我有線索。你過來,我告訴你。”
短暫沉默之後,男玩家說。
“為什麼不能在這裡說?”
甯汐柔問。
“不方便。是隐藏任務。”
男玩家臉色有些為難。
“你要把隐藏任務分享給我?”
甯汐柔歪頭,向前走了一步。
“這可是隐藏任務!我都願意分享給你了,你也要讓我看到你的誠意吧?”
男玩家看到甯汐柔的反應,眼睛一亮。
甯汐柔看着了一眼伊卡瑞斯,後者默默點頭退下。
她緩步走下台階,就在兩個人之間隻有一步距離時,男玩家猛地擡手,掌心寒光一閃,就往甯汐柔的心口刺去——
他的動作很快,人類肉眼甚至看不到殘影閃現。
眼見一擊即中,男玩家眼中浮現一絲欣喜,刀刃陷入血肉的觸感卻遲遲沒有出現。
刀刃被甯汐柔擡手擋住,寒光鋒利的刀刃甚至沒能在她掌心留下一點傷口。
他瞪大了眼睛。
“你果然還是選錯了。”
甯汐柔将刀刃奪過來,甩到地上。
掌心傳來微弱的刺痛。
早在克萊将人帶走時,甯汐柔就讓伊卡瑞斯去接觸了他。其實也沒什麼特别的内容,無非就是替他殺了其他兩個候選人,讓他成為了長老會唯一的選擇。
首席男仆這點事情還是能做到。
伊卡瑞斯畢竟是NPC,甯汐柔不能通過他來傳遞副本相關信息,所以她隻讓他帶了三個字:
“好好選。”
當時甯汐柔還不知道普通身份卡的玩家有着相同的主線任務,也沒有和離穢達成合作,更不知道年蓁蓁能直接來了一把大的把克萊關起來。
她隻能推測出長老會必定要在婚禮上搞事情。
她心想,與其讓有可能心向長老會的幾個NPC上位,不如她出手幫了這一把,換個内應。
不過,後來又發生了許多事。
當看到克萊堅定地要将審訊拖到婚禮之後的時候,她就猜到,自己估計是得不到這個内應了。
“對不起,我不能OOC。”
男玩家道了個歉,沒什麼誠意,随後大喊出聲:
“她!她不是人類!你們看她的手!”
手?
甯汐柔愣了下,擡手看着自己的掌心,那上面依然沒有傷口,卻似乎被什麼灼燒了一樣,緩慢地泛起猩紅色,然後肌膚也随之融化,露出内部沒有血液的傷口,和黑色的骨骼。
那把刀有問題。
“她根本就不是人類!她才是惡魔!”
男玩家高呼着,随着他的呼喊聲,站在中庭四周的教廷成員不約而同的拿起武器。
但他們對準的不是甯汐柔也不是别的什麼人,而是齊齊奮力揮舞,打破了用于裝飾會場的,兩層樓高的巨大花瓶。
而從缺口流出的,不是水,而是散發着酒氣的液體。
是聖酒。
“大人!”
伊卡瑞斯從陰影裡沖出來,一把抱起甯汐柔,他的神情中滿是慌張驚恐,唯恐有一滴水滴碰到她。
“好手段。”
甯汐柔看着陷入騷動的會場,恍然大悟。
原來這才是長老會一開始的布置。
甯汐柔一直覺得很奇怪。
為了阻止婚禮進行,教廷連毒殺帶刺殺,幾乎所有手段都用上了。
要不是主教不知道甯汐柔的惡魔身份,再加上離穢是個反骨仔玩家,甯汐柔真的未必能從那些陷阱和暗害中活下來。
但是長老會卻似乎一直沒有動作。
難道克萊真的對主教和教廷的勢力那麼信任,以至于他什麼準備都沒做嗎?
不,他做了,而且他做得更多,更好。
他要釜底抽薪,徹底在婚禮上,直接讓甯汐柔,或者說,德洛麗絲,絕無逃出生天的任何可能。
長老會和教廷交好多年,連長老會議員的子女都在教廷任職。對于克萊來說,在教廷中培植人手,實在是太簡單不過的事。
這些人或許不足以幫助他在剛才的指認中逆轉結果。
但足夠用來圍剿甯汐柔。
作為領主繼承人,最重要的,最使她高高在上不可撼動的是什麼?
是血統。
德倫郡是個崇尚血統論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