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來者,這裡是海神村的土地,我們不歡迎外人,請回到你們的來處去吧。”
海陵神色冷漠,看向甯汐柔幾人。
“我們幾個是意外落水,是被海浪沖到這裡來的,即使想要回去,也回不去了。”
程澎封自然而然地擔任了玩家的發言人。
他笑着說,神情憨厚真誠,看上去有點為難的樣子。
守在外圍的人群中傳來小聲的議論。
“被海浪沖過來的?”
“這不就和傳說中的一樣?”
“可他們是外人啊!”
“但是那是海浪啊!是海神大人的眷屬!”
小聲的議論很快變成争論,村民中開始出現了不同的觀點。
這聲音自然避不過海陵的耳朵,她轉過身看去。
明明一言不發,但當她的視線投注時,所有的村民都默契地噤聲。
“你說,你們是被海浪送到這裡來的?”
等村民中的聲音平息後,海陵才回過頭來,看向程澎封。
“對對,就是海浪送我們過來的!”
程澎封眼睛一亮,高聲說:
“這說不定就是大海伸出援手了呢!是海神的旨意!”
眼鏡男玩家站在程澎封後面,有點疑惑地小聲說:
“怎麼突然開始說什麼海神不海神的了?”
“海神村。”
池隨冬開口說。
甯汐柔看了他一眼,眼中帶了點笑。
該說不愧是後來的玩家榜第一名嗎?
即使隻是個新人,沒有任何副本經驗,卻很快适應了無限遊戲的節奏,甚至有了基礎的遊戲思維。
他們的确是在海浪的裹挾中來到了一個陌生的島嶼,在這一點上,所有的新人玩家站在同一條起跑線。
玩家們得到的信息也是一緻的:肉眼可以觀察到的周圍環境,程澎封對無限遊戲的介紹,理論上所有人都大差不差的系統提示,以及剛才海陵說的那句話:
“這裡是海神村的土地。”
但眼鏡男還在一頭霧水的時候,池隨冬已将抓住了這個副本中最重要的三個字:
海神村。
一個地方的名字往往意味着這片區域文化中最重要的元素。
趙家村、王家村這種名字,背後隐藏着的是村子中村民親密的姻親和親屬關系,以及這種關系所構建成的宗族文化;
孤三溝、土口鄉這種名字,彰顯出來的是村子的地勢地理基礎,甚至側面體現了村子教育文化水平,畢竟一個文化發展程度高的區域,是不會一直叫土口鄉的。
諸如此類的例子還有很多。
海神村這個名字,沒有體現宗族文化,沒有彰顯地勢地理,它隻在強調一件事:
信仰崇拜。
這個名字,證明了在這個村落中,對于海神的信仰崇拜大于其他所有思想。
剛才村子裡人的态度,很明顯已經證明了他們不是那種熱情好客的村落。
但為了完成主線任務,玩家一行人勢必要留在海神村,還要盡可能獲得他們的友好,這樣才能以客人的身份順利參加三日後的祭司。
這個時候,用什麼方法最好?
他們是被海浪沖上岸的,勉強也能算得上是海難的幸存者。
結合一下這個村子中極大概率非常重要的海神信仰文化,這不是現成的大旗可以扯?
程澎封很快想明白了這件事。
所以他馬上開始強調玩家幾個人“被海浪沖上島”這件事,扯出“海神旨意”這樣的大旗。
他甚至不着痕迹地在自己第二次表述中,把“沖”換成了“送”。
這個改動顯然非常有效。
“送”是對海浪的拟人化,更在玩家上島這個客觀事實中增添了幾分非自然色彩,目的是迎合海神村的信仰氛圍。
結合後面,村民在議論中提到了“海浪是海神的眷屬”這件事來看,程澎封這一番改動還真的和海神村中的信仰合上了。
這個玩家,很聰明。
甯汐柔看着程澎封憨厚的笑容,在心裡下了判斷。
“海神村,海神村怎麼了?”
眼鏡男一臉茫然,抱住腦袋:
“你們這些聰明人能不能直接告訴我怎麼做就行,本牛馬的腦細胞已經在淩晨加班中随着我的頭發和青春一起埋葬了。”
“閉嘴。”
池隨冬平靜地下達了行動指令。
天漸漸黑了。
甯汐柔這一天失明後複明,眼珠子現在還在隐隐作痛,還經曆了一場時空穿越,此刻的确是有些疲憊。
她不想再站在原地等着程澎封忽悠他們了。
“海陵。”
她開口說。
随着她的聲音,整個海灘上陷入了一片沉默。
詭異的,連呼吸聲都沒有的沉默。
“你叫我?你……知道我的名字?”
在沉默中,海陵看向甯汐柔。
甯汐柔沒有見過十年後的她,隻記得那是一個很溫柔的聲音,一雙很溫暖的手。
此刻甯汐柔站在她面前,發現她其實也有着一張很美麗的面孔。
五官秀美,但又帶着一股飒爽英氣,鴉羽一樣的睫毛遮住上半個瞳孔,眉眼低垂着,投出一小片陰影。
她幾乎沒有表情,面上是純粹的漠然,冷酷而聖潔,黑發披散,在海邊暮色的中泛出帶着光澤的藍紫色。
盡管穿着層層疊疊的長裙,她依然身量纖細高挑。乍一眼,她的性别特征并不明顯,站在那裡,有種雌雄莫辨的氣質。
“海浪告訴了我你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