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到眼前的男人似乎有幾分不悅,葡萄小心翼翼的問道,“我不可以吃飯嗎?”
“不可以。”謝樓面無表情。
“……”
最後還是吃上了。
可是沒有她說的馄饨包子和燒餅,隻有一碗小米粥放在她的面前,除了小米粥之外,還有幾小盤精緻可口的蔬菜配菜。
非常健康。
一看就感覺寡淡的健康。
葡萄惘然若失的攪拌着那碗小米粥,白皙纖細的手指握着白瓷小湯勺,隻見小姑娘攪了好半天也不見小米粥和蔬菜少了哪怕半分。
“生病就該吃這些。”男人淡淡的說道。
“噢……”葡萄窩囊的回應。
她窩窩囊囊的繼續攪拌着她面前的小米粥,企圖用精神進食讓它開始變少。
不僅不敢言,連怒也不敢怒,窩囊得非常可以。
可她本來就不勇敢。
她娘親在世時候就說過了,“葡萄是個膽小的小烏龜。”
是五個姐妹裡膽子最小的那個,連下雨天裡打雷震響都會把她吓到,如同一隻小烏龜一樣,遇到點事情就喜歡縮回殼裡。
不過葡萄還有一點不一樣的是,她有娘親,她喜歡縮進娘親的懷裡。
特别是在下雨天裡,每逢下雨天,她都要跑去找她的娘親。
娘親香香的,連同她的懷抱也溫暖,發現她又鑽進她的被窩找她,娘親總是很無奈,可是她從來都不會趕她走,反而總是很溫柔的把她抱上床。
五姐妹裡那是隻有她才有的專寵。
在這種溫馨的時刻,讨人厭的雷震都在此時變得沒那麼吓人了。
葡萄心底甚至會暗暗喜歡這種時刻。
如果一直停留在這個時候就好了。
可是後來娘親忙着追生兒子,反複生病,葡萄已經很久沒有體會到那種專寵了。
她和小烏龜從那個時刻開始似乎變得并無不同。
不過小烏龜也許還有它自己的親娘,但是她沒有了。
即使過去那麼久,葡萄有時還是會夢到娘親去世的那時候。
這不算是噩夢。
但偶爾,隻是偶爾,葡萄覺得這好像是夢魇纏身,娘親去世的場景時不時會浮現在她的夢裡。
彌漫着濃重苦藥味的屋内壓抑沉悶,窗戶緊緊關閉着,一絲空氣都透不進來,病重的娘親拉着她的手,虛弱的聲音反複念叨,“葡萄,葡萄……”
娘親那時已經病重的起不來身,所有人都做好了輪流見她的準備,但令人出乎意料的是,娘親卻奇怪的隻想見她一人。
年幼的葡萄并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勁,直到年歲長開些後反複摩挲回憶才覺得違和。
可是娘親也沒有做什麼奇怪的事情。
臉色慘白的女人如同天底下每一個病重即将早逝的可憐母親,不舍的摸着女兒年幼的小腦袋,低聲的啜泣:“葡萄……”
“我可憐的孩子,”
葡萄以為她會跟她念着許多諸如好好長大,懂事乖巧此類的話,可是娘親一句類似的話都沒有說。
女人病卧在床前,她的聲音氣若遊絲,很輕很輕的落在屋内,“葡萄。”
如果一定要說娘親哪裡很奇怪的話,那就是女人去世前最後兩句話。
“……對不起。”
“娘親不是有意騙你的,”女人啜泣,眼裡都是彼時尚是年幼的女童看不懂的複雜。
小葡萄莫名有些害怕,“娘親……”
隻見病重的女人卑微的乞求着她說,“求你不要恨我……”
……什麼意思?
不待葡萄問出口,女人便去世了。
都說人将死之前,最後一番話便是人最後的遺言,至關重要,代表着他們生前最在意的執念。
可是娘親的執念——
她看不懂。
年幼的葡萄就看不懂,明白不了娘親的意思,現在葡萄長大了,她回憶起來還是覺得不懂。
不過即使過了這麼多年,時過遷境,但葡萄此時仿若感覺她還是小時候的那個自己。
大葡萄和小葡萄現在唯一的共同點是什麼呢?
是都要開始面臨新環境。
在娘親去世不久之後她就被賣了,被迫來到了春月樓,小烏龜葡萄被迫從殼裡出來一點點探索這個彼時對她全然陌生的新環境。
現在也是。
她又要開始探索新環境了。
隻是——
葡萄餘光偷偷擡起,觀察着眼前的青年。
她的新雇主好像對她不太滿意。
“我現在覺得我的一百兩白花了。”
他都還沒去贖她呢,怎麼就白花了……
可是葡萄不敢說。
“能知道的,妾、妾身全都說了呀。”
葡萄感覺有些奇怪。
青年和其他人不一樣。
他似乎并不是因為美色,或者饞她的身子把她留下來,而是為了别的原因。
比起許員外生前對她總是熱烈注目的灼灼目光,眼前的青年對她背後的鸨母似乎更加關心。
比如說此時此刻。
青年冷笑,“那我問你,鸨母住哪兒?”
這個問題他之前也問過了,想到她的回答……
小姑娘頓時心頭浮上幾分心虛,弱弱的老實回道,“不知道。”
“我剛才也說了呀,”她弱弱的解釋道,“鸨母從來不和我們住在一起。她就是……”
葡萄絞盡腦汁,好半天才想出一個形容詞,“挺神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