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将手中的那本《婦道》扣在了小姑娘的腦袋上,聲音冷淡:“把整本書都抄寫一遍。”
什麼人該看,什麼人不該看,什麼該挂記在心裡,什麼不該放在心上,這些她也應該統統牢記于心,即使她年歲不大,也并不是可以逃避的借口。
今天就敢偷偷偷看蘭序,日後是不是某一天就直接跟蘭序那小子跑了?
她是誰的人,這一點該在心裡分清楚。
但小姑娘看着案桌上的書籍,出乎意料的是并沒有叫苦連天,面露苦色,反而是……
“殿下。”小姑娘的神情扭捏,吞吞吐吐的,欲語還休,細看竟還有幾分羞澀。
眼前的小姑娘羞澀起來,每次都沒什麼好事。
“你又怎麼了。”
“……妾身不識字呢。”葡萄扭捏的說道,她長長的眼睫微顫,帶着幾分羞意,“也不會寫字呢。”
“什麼都不會寫?”
“那也不是的……”
她也不是什麼字都不識,什麼字都不會寫,她還是有點用處的。
“我會寫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
“哇。”謝樓面無表情的鼓掌,“真是好厲害呢。”
“三歲的孩童都比你會寫得多。”
更别提他三歲已經會默寫三字經,暫且不拿三歲時的戰績欺負她,就是他五歲也已經會通曉并且默寫如《詩經》、《論語》等書籍。
小姑娘的臉頰羞恥的泛紅,聲音小小聲的想要解釋,“妾身沒有上過學堂……”
她文化低,是很正常的事情。
“我家裡也沒有錢,就算有錢,也是要留着給弟弟上的……”
“妾身一天都沒有上過學,卻一直記着怎麼寫,已經很厲害了。”她這麼多年都在春月樓呢,那裡可不是教姑娘們寫字的地方,她能這麼多年浸泡在春月樓那個環境卻還不忘怎麼寫,不管他怎麼說,葡萄就是覺得自己很厲害。
“殿下不能因此瞧不起妾身。”她的出身和他的出身豈能相提并論?
小姑娘說完,便是靜靜等待對方的回應。
本以為會是青年極其不悅她的反駁,但是對方卻是并不以為意的說道:“孤可不欺負一個比三歲孩童懂得還少的人。”
蘭序就不能教點有用的?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這些頂個什麼用?
關鍵時刻要寫信的時候,開始給人報數嗎?
但即使謝樓不滿,可也明白這些對少女來說已經是最簡單,能學會記牢的事情。
但理解并不等于滿意。
下一刻,案桌上那本《婦道》便被對方擱置在一旁,葡萄一怔。
隻見青年的目光略過一旁的書架,下一刻,修長的手指從中抽出一本,放在了少女的面前。
那是《三字經》。
所有孩童入門學識的必備科目,她還真該慶幸這個知縣書架上有一本《三字經》,正好供她學習。
“會研墨嗎?”他問。
葡萄遲疑了一瞬,點了點頭。
研墨是閨房情趣之一,鸨母自然是有教她們的。
青年這下倒是有些感到意外的挑眉,葡萄自然是看懂了,他真的覺得她連研墨都不會。
她想要向他證明,但是他早就已經開始了,他竟然在給她研墨。
青年将沾了墨水的毛筆遞給了她,他說,“寫給孤看看。”
小姑娘乖順的接過,看着案桌上的雪白白紙,葡萄很愛惜,她有些不太熟練的握着毛筆,手勢一看便是不會寫字的人。
但是小姑娘很認真,她寫得很慢,每一筆每一劃都是認真耐心的寫下。
她的字體也非常清秀,是那種清秀的小楷字體,字如其人,柔和乖順,沒有任何攻擊力,清秀純淨。
謝樓随手從書架上翻開了一本遊記,開始翻閱,一邊命令的說道,“把三字經也一并抄了。”
“哦……”
小姑娘翻開了書籍的第一頁,密密麻麻但是井然有序的字一列列并排出現在她面前。
一個字都不認識。
它們都認識她,可是她除了親切的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這些朋友之外,一個都不認識。
葡萄也不敢說。
眼前的青年怪難相處的。
挑剔又任性,幼稚還愛陰陽怪氣。
她隻能溫順的聽從着他的命令,在雪白的白紙上開始慢慢的抄寫,但是縱然葡萄有心表現,想要好好寫,可是接下來寫出來的字就跟狗爬過一樣,難以直視。
醜得厲害。
她自己都不好意思與白紙上她寫出來的那些字相認,實在是太醜了。
小姑娘有些郁悶,握着毛筆的手都開始不自信了,察覺到一旁人望來的目光,自知又要被說。
小姑娘的腦袋都自卑的垂下,小小聲的,“……我、我不會寫。”聽起來還有幾分委屈。
但青年完全不為所動,他翻看着手中的遊記,一眼也沒有擡起,甚至還慢悠悠的翻頁了,才緩緩回應身旁的少女,“自然。”
“因為孤都還沒教你怎麼寫字,你自然寫得難看。”
葡萄一愣,這個意思是要教她寫字嗎?
但是不等葡萄仔細思考,那雙狹長的黑眸已經對上了少女黑白分明的雙眼,他說,“你的懲罰還沒過去。”
他手中的那本遊記便敲在了她的腦袋上,“膽敢在大堂上偷看别的男人,你可知錯?”
葡萄想說沒有,可是轉念一想,她确實是偷偷偷看了兩眼蘭序,可是隻是兩眼而已。
至于要——
隻見青年冷笑,仿佛是看破了她此時心中所想,“繼續抄。”
“殿下——”
她若是旁人的侍妾,她這些撒嬌也許早就派上用場了,甚至無需親自出口,美人目光隻是楚楚可憐的望來,旁的男人早就把她捧在心上了。
可是小姑娘對上的偏偏是對女色不為所動的謝樓。
“反正這些醜字是你自己寫出來的。”
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