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甯萱起的遲了些,便也沒有午間小憩,坐在窗邊半個時辰,香囊已初具雛形,劉嬷嬷叫她縫制一對鴛鴦在上面,紀甯萱卻不想,她覺得縫制個硯台更具有代表性。
坐的久了,她脖子低的發酸,索性放下香囊,拿起了那把喚作恒喜的劍,恒喜塵封已久,這把劍是祖父送她的生辰禮,尋了全城最好的工匠打造而成。
她拔開劍體,指尖拂過凹凸不平的表面,銀劍上篆刻着一個小小的“滿”字,三年之久,又放在陰暗的庫房中,按理來說會生出褐色鏽迹,紀甯萱拔出劍,劍體雪白蹭亮,絲毫沒有生鏽的印迹,如一把新劍一般。
隻片刻,她便知曉是誰替她清了鏽迹,這府中除了江硯珩,還有誰對劍的保養之道如此明白。
紀甯萱憑着肌肉記憶,動作間雖有些生疏,祖父教她的劍法猶曆曆在目,一套劍法下來行雲流水,劍氣破開幾片枯葉,看得雪翎和落雪連連拍手稱贊。
雪翎嘴甜道:“姐姐真是潇灑,遇到姐姐屬實是我上輩子積攢來的福分。”
落雪點她額頭,“是夫人,不要喊姐姐了。”
雪翎吐舌頭做了副鬼臉,“我不,我就喊姐姐,姐姐,姐姐。”
不僅喊,還一連喊了好幾句。
落雪捋起袖子,吓唬她:“我的拳頭也不是吃素的。”
雪翎提着裙擺跑到紀甯萱身後,大喊:“姐姐保護我,落雪要打人啦。”
三人鬧得開心,劉嬷嬷端着一盤桂花糕走來,也被歡笑聲感染,面上呈着笑,殷勤道:“老奴做的桂花糕,甜而不膩,夫人嘗嘗吧,老奴記得夫人小時候甚是喜歡。”
“這時知道是看着夫人長大的了,先前的神氣去哪了?”落雪提起這個就來氣,臉色也沉了下來,她還是做不到與人握手言和,平心靜氣講話。
“我這人小肚雞腸,嬷嬷雖說有心改過,在我這裡依舊是個壞的,這桂花糕能吃嗎?不會有迷藥吧?”
夫人不計較,可她咽不下這口氣,她看在眼裡記在心裡,這筆賬遲早要讓将軍替夫人讨回來。
雪翎頗為贊同地點頭,在她這裡,一切想害萱姐姐的人,通通加入毒藥爛心腸名單,這般想着,她掏出随身攜帶的銀針包,試了試有沒有毒。
兩人這般防備着她,劉嬷嬷也不惱,此事是她錯,“落雪你這說的哪的話,老奴自知做錯了事,那也不能一棍子打死,要給人改過自新的機會不是,老奴此後定一心一意伺候小姐,幫小姐站穩腳跟。”
紀甯萱收了劍,問:“什麼站穩腳跟?”
劉嬷嬷先是四周打量了一圈,刻意放低了聲音,笑道:“當然是在王府站穩腳跟,夫人不知道,這别家與咱紀府不同,你不知那妾室與正房争風吃醋,鬥的那叫一個厲害,老奴可不能叫夫人吃了虧。”
“如今夫人與世子新婚燕爾,正是培養感情的好時機,夫人當是主動與世子親近才是。”
紀甯萱咬了口桂花糕,滿口的糯香,她不喜太甜的食物,因而在紀府,廚子做的糕點多是少放了些糖,甜而不膩,劉嬷嬷也是學會了這項手藝的。
她不喜甜食,不過糖葫蘆除外,那可是她與汐汐的幸運之物,但隻有京中玉石橋對面那條街小販賣的好吃,城西有家聲名打的響亮,能酸掉牙,上次陸青汐去觀裡帶的糖葫蘆便是從那家小販手裡買來的。
紀甯萱咽下口中糕點,“可是我與世子是迫不得已,此前并無交集,世子也未納妾,何來争風吃醋一說?”
八字沒一撇的事,劉嬷嬷未免太杞人憂天,何況她與江硯珩說了,日後他自可娶心上人進府。
劉嬷嬷語重心長:“哎呦,我的夫人,這世道哪家姑娘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有多少人能斷言說給自家兒女許的是好親事,您與世子的姻緣雖是意外,又如何知這不是一樁好姻緣,感情不能一蹴而就,日後慢慢培養感情,二人磨合磨合,總會喜歡的。”
“您又如何知道世子不會喜歡您呢?”
雪翎捏了一塊糕點跟着點頭,順手塞給落雪一塊,含糊道:“萱姐姐這般好,誰會不喜歡姐姐。”
這話問的妙,紀甯萱怔愣一瞬,她心裡從一開始就斷定江硯珩不會喜歡自己,因她先入為主,江硯珩是因當年恩情,才娶的自己,又迫于陛下的威壓,無法與自己和離,這樣強迫的一樁婚事,如何能讓人心生歡喜,倘若換作她,怕也是會有怨氣吧。
江硯珩能心平氣和地與她相處,還處處照顧她,已經很不錯了,相敬如賓已是最好。
是以,她不認為江硯珩會喜歡她,也不奢求他會喜歡她。
“父親如今還未洗刷冤屈,我無心想這些事,世子待我已是不錯,嬷嬷莫要越界,做些不該做的。”
劉嬷嬷還欲說些什麼,手肘被人從後戳了下,落雪朝她使眼色,依照她看眼色行事的多年經驗來看,瞧那意思是,莫要惹夫人不開心。
劉嬷嬷隻好拐彎抹角地說:“是,夫人,那相敬如賓也要有相敬如賓的做法,就比如世子上朝,咱得替人更衣不是。”
“再比如現在,世子眼睛未痊愈,咱該去接人,順便拿些桂花糕,萬一世子餓了也能墊墊肚子,順便問問世子将軍一事如何了。”
“既彰顯了夫人的賢惠,也打聽了将軍的事,不至于失禮,兩全其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