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甯萱也訝然:“那名道士肯定不是啞人。”
劉嬷嬷既然從莊三口中口中得知一些消息,莊三根本不可能是啞巴,是有人提前一步暗中動了手腳。
白玟又從懷中掏出一張疊得方方正正的紙張,她展開鋪于桌上,“這是前幾日濟世堂的藥材成分,我拿去讓宮中太醫查驗,正與世子妃告知的一樣,此藥類似于慢性毒藥,服食初期令人容光煥發,體力充沛,服用此藥久而久之,便會毒發身亡,且暴躁易怒。”
“暴躁易怒……”紀甯萱腦中閃過什麼,飛快到抓不住。
“萱姐姐……”雪翎欲言又止。
紀甯萱看向她,“有話要說?”
雪翎思忖片刻,猶豫能不能說,“這事吧,涉及到……”
她指了指上面,“如果我說了,會被砍頭嗎?”
江硯珩開口,給了她一顆定心丸,“不會,大膽說。”
紀甯萱也對她投以肯定的眼神。
雪翎有了底氣,便直言不諱,壓低了聲音說:“我潛心鑽研醫術,涉及的也有丹藥方面,我翻閱過大量的古籍,丹藥這東西吧,不具有延年益壽的功效,且有損身心……濟世堂的藥,與丹藥有異曲同工之妙。”
關于丹藥之事,自古就有帝王追求長生不老,甚至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殘害人命,以人血煉丹,最終也沒有長生,反而不得善終。
“而且是在觀内出的事,我猜想會不會是……方士……有問題。”
話落,在場幾人不約而同擰了眉,幾人思來想去,都想到了同一個人,方士羅明真人。
皇帝喜食丹藥一事從不避人耳目,在位多年,皇帝為江山嘔心瀝血,穩坐高位多年,享有至高無上的權力,人嘛,都是貪心的,有了權便想要長生。
即使有前車之鑒,皇帝仍一意孤行,在丹藥方面,哪怕是敢于直言進谏的蘇禦史,也因此被罰了二十大闆,如今皇帝已年過半百,對長生不老愈發急功近利,羅明真人在觀中閉關煉丹,皇帝下令不許任何人打擾,這也是觀内有守衛的另一層原因。
莫非……是羅明真人?
房内死一般的寂靜,咕嘟嘟的沸水聲,秋風掃落葉,枯葉與地面摩擦發出“吱吱”的摩擦聲,就像老鼠在啃食木頭,二者裡應外合,讓人生出一股焦躁。
白玟垂下眼眸,鄭重行了一禮,說出口的話讓人不寒而栗,她一字一頓道:“近日京中有風聲傳出,陛下為追求長生,不惜利用長公主殘害人命,煉制丹藥,散播謠言之人已被拿下,官差也已加強巡邏。”
此話百姓信與不信,尚且後說,但若傳到陛下耳中,此事便非同小可,有意栽贓皇帝,毀壞皇帝名聲。
得民心者得天下,失民心者失天下,朝臣皆知,皇帝最是注重清名,污蔑天子名譽,乃觸及天子逆鱗,不得輕饒。
白玟躬身:“臣敢問太子何時來的觀中?”
何時來的觀中,話外之意,不言而喻。
江祎面上的輕松頓時凝成冰霜,方才的溫和被冷意替代,房内彌漫着一股低壓,讓人喘不過氣來。
他借口身體不舒服為由,請奏父皇讓他來觀内休養數日,江黎雖對太子嚴苛,但也寵愛太子,為了避免大臣上奏煩擾自己,随口扯了個理由敷衍過去。
所以太子來洛雲觀大臣們是不知曉的,隻以為他在東宮休養,但如今他瞞着朝堂上下,來了觀内,恰巧觀内出了此事,興和長公主又是他的長姐……
污蔑皇帝的罪名一旦安上,他跳進黃河也洗不清,恐怕這個太子就是廢太子了,更甚者,會被打入天牢,永世不得翻身。
江祎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他不欲與人鬥的你死我活,那幫人倒是追着自己,要置自己于死地,欺人太甚。
江硯珩見太子臉色變化,便知曉他想明白了,與他講再多的道理,都不如讓人身臨其境來得痛快,“太子殿下,可明白此事後果?”
江祎皺眉:“不是孤!”
江硯珩放下茶盞,伸手系上紀甯萱肩上的披風繩帶,“我随蘇禦史巡查時,有名縣令仗勢欺人,收錢辦事,隻要給他足夠的銀子,白的也能給你說成黑的,前來狀告的百姓也說自己冤枉,可有人作僞證,一張嘴抵得過十張嘴嗎?”
太子僅一句“不是”,蒼白無力至極。
“紀将軍,火藥以及洛雲觀,樁樁件件太子還看不清楚嗎?京城不似表面看起來那樣風平浪靜,已經有人按耐不住想要翻雲覆雨,太子還要這般貪玩嗎?”
“身處這個位置,有些事不是太子不想就可以的,既然受得住百姓跪拜,也要有能力護百姓安甯。”
江祎神色凝重,垂眸道:“孤明白了,多謝堂兄教誨。”
江硯珩站起身,對紀甯萱道:“夫人先回府,我與太子入宮一趟,晚些時候趕回去。”
紀甯萱想了下,點點頭:“好,我回府等夫君。”
江硯珩朝她笑了下,對淩雲吩咐道:“淩雲,護送夫人回府,不要讓不相關的人阻了夫人回府。”
淩雲一知半解地領命,不相關的人是誰?想了半天,他也沒想到确切的人,幹脆不管了,統統不準靠近夫人就對了。
車夫架着馬車一路順順當當回了京城,卻在拐角處遇到了不速之客,過路狹窄,必須要有一車讓行,而對面的車架正是六皇子江時的車架。
天色欲暗,車内含笑的聲音隔着布簾傳出,陰森可怖。
“好久不見,小白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