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禦書房。
慶公公帶着小太監端來藥膳,剛一進門臉上的笑霎時凝住,轉變為驚恐,“陛下!”
奏折散落一地,江黎暈倒在地上,攤開的掌心中滿是鮮血。
慶公公驚惶失色:“快,快去傳太醫!”
整個太醫院的人都被傳來,輪番把脈,好在經由太醫施針,皇帝很快便醒來了。
此舉驚動了整個皇宮,不多時,後宮妃子,太子以及六皇子全守在皇帝寝殿外,吵嚷着要進去見陛下,最終皇帝隻留下了皇後,将其餘人打發了回去。
皇帝寝殿内,太醫顫顫巍巍跪倒一地,慶公公臉色陰沉如水,尖細刺耳的嗓音打在太醫臉上,訓斥道:“你們這群庸才,陛下咳疾多久了,藥也喝了,針也紮了,咳疾不僅沒好今日還暈倒了,下去各領十杖。”
衆太醫不敢再多說些什麼,唯有為首的老太醫叩首匍匐在地,不怕死地開口道:“陛下操勞過久,心力交瘁,丹藥實在不宜服用,太子還需成長,還望陛下為了江山社稷着想,保重龍體啊。”
慶公公:“放肆!陛下的事輪得到你來置喙?”
衆太醫眼觀鼻鼻觀心,齊聲道:“望陛下保重龍體。”
“好了慶公公,你們都下去吧,太吵了,陛下不喜。”一道極輕卻頗具威嚴的聲音止住了吵嚷。
皇後握着皇帝的手,雍容華貴的面容上滿是憂色,待殿内無人後,眼中的淚才簌簌滾落。
江黎有氣無力地靠在床頭,安慰地拍拍皇後的手,也就隻有面對皇後時他才會露出疲态,“朕無礙。”
他擡手拂去皇後眼角的淚,觸及到皇後臉旁的細紋,皺了皺眉心,語調中帶着幾分笑:“阿瑤也老了啊。”
阿瑤,乃皇後閨名。
“嫌我老了,那咱倆不過了?”入宮後,她身為皇後要以身作則,端莊有禮,雍容大度,鮮少再有這般俏皮的模樣。
“我也老了,剛好和阿瑤相配。”
恍惚間江黎好似回到了年輕那會兒,他與她自幼相識,兩小無猜,她剛及笄,自己就迫不及待求着父皇賜婚,生怕她被别人求娶。
後來他登上皇位,許她皇後之位,将她帶進深宮。
再後來他們有了第一個孩子,興和。
當年興和剛出生時,他高興的手舞足蹈,絲毫沒有皇帝的穩重,對這個孩子百般寵溺,不曾想到頭來卻落得這樣一個下場。
第二個孩子便是江祎,一出生他當即下旨立江祎為太子,未曾給三皇子和六皇子任何表現的機會,有長公主的前車之鑒,為此當時的朝臣頗有微詞,認為皇帝對皇後寵溺無邊,有失偏頗。
大臣們開始一哭二鬧三上吊,在大殿上撞柱子以死明志。
江黎勃然大怒,把所有進谏的朝臣都結結實實罰了一頓闆子,許諾會對太子嚴加管教,才讓大臣們閉了嘴。
他傾盡心血,親自教導太子,好在太子不負衆望,除了貪玩些,倒是勤懇。
龍椅向來是個踩着萬千枯骨的位置,要想坐穩就必須心狠,斬草除根。
如今的朝堂污濁不堪,江黎自知身體狀況已是強弩之末,隻盼臨走前給太子鋪好路。
皇後看着他,輕笑起來,那雙眸還如當年一般溫婉動人,“既然還要一起過日子,陛下就好好養身體,這個新年總要一起過的。”
“是該熱鬧熱鬧了。”
江黎望着将要燃盡的燭火,火光忽明忽暗映照在他臉側,投下一片陰影。
他餘光瞥向對面榻上的一盤未下完的棋,是他與自己對弈布下的棋局,黑白棋子交錯複雜,哪方會更勝一籌,連他這個向來傲氣的皇帝也難以預料。
過了會兒,江黎喚來慶公公,沉聲吩咐:“召蘇清入宮,朕要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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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嗚~”
一隻通體雪白的狸貓窩在江時懷中,眯着眼睛,舒服地發出呼噜呼噜的叫聲。
江時指肚在脖子上的疤痕處摩挲了兩下,陰鸷地凝着狸貓的爪子,回想起香月樓那夜,他冷不丁地嗤笑一聲,她居然想殺自己。
這時,護衛急匆匆來報:“殿下,我們的人傳來消息,洛雲觀有異。”
江時将貓塞進金籠中,看着在籠子裡溫馴的小家夥,心滿意足。
鎖起來就老實多了。
他淨了手,不緊不慢地拿帕子擦手,問:“距離祭祀禮還有幾日?”
護衛:“三日。”
“三日……”
祭祀禮,祭奠死人的日子,應景的很。
江時勾唇,語氣輕蔑,“讓他們行動吧,父皇不是最看重太子了嗎,那就看看他一心看重的好兒子是如何聲名狼藉的。”
“至于江硯珩讓铩羽樓去對付他,能殺了最好。”江時臉色倏爾變得陰冷。
父皇費盡心力培養起來的世子,不過也是棋子一顆罷了,免得父皇日後利用完了,還要費勁除去,他這個好兒子可得多幫襯些。
護衛領命後,繼續低聲禀報:“還有兵符,我們的人再三查探過,真的不在陛下身上。”
“不在?”
父皇收回紀家的兵權,不貼身帶着豈能安心,難不成真借剿匪之機給了江硯珩?
江硯珩如若拿到兵權,可就變成了潛在的威脅,父皇居然能放心,這點令江時十分意外。
看來景王府必須要去走一趟。
江時走去書案旁提筆寫下幾字,塞進了飛鴿腳旁的圓筒中,飛鴿領了任務後拍打着翅膀飛遠。
“喵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