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禮這日,整座皇城銀裝素裹,厚厚的雪蓋了一層又一層,因皇帝卧病在床,準備了許久的典禮并未照常舉行。
常言道瑞雪兆豐年,百姓瞧着今年的大雪,歎道這場雪分明是不祥之兆,再瞧瞧那個别百姓家門前高挂的白燈籠,新年将至,紅燈籠卻換成了白燈籠,算什麼事啊。
一處茶樓裡,幾人聚在一起看着外面行過的侍衛,竊竊私語:“我的老天爺啊,你們還記得有人去砸濟世堂的事嗎?現在查清了,那吃死人的那藥丸居然是太子身邊的小太監給他的,賣給老百姓就是為了讓活人試試藥丸的藥效。”
其中一人作驚恐狀:“太子此事尚未有定論,這可不能瞎傳,小心你的腦袋。”
“我親眼所見還能有假,六皇子親自去拿的人,那濟世堂的掌櫃親口承認的。”
“所以說太子真害了長公主?那可是太子的親手足。”
“依我看目前還是六皇子靠得住,這皇位怕是要傳給他了。”
“不是還有景王府那位世子嗎?陛下如此看重這個皇侄,說不定會是世子呢。”
“诶,那什麼長生不老丹,你們說會不會太子是為了給陛下才……”
眼見話題越來越不對勁,有人及時打住了話頭:“快住嘴吧,京城亂起來受苦的還是咱,眼看這個年是過不好了,不如回家老老實實待着,散了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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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寝殿外,大雪紛飛。
江時捏着香夾戳弄着香爐裡的熏香,看向半坐起靠着床頭的父皇,佯作關心:“父皇怎麼臉色這麼難看?您看兒臣擔心父皇丹藥吃的不好,還特意給您備了熏香,說起熏香,這事還多虧了慶公公。”
慶公公在一旁垂着頭,大氣不敢喘一下。
江黎眯起眼看向那香爐,臉色愈來愈差,怒罵:“你個逆子!”
“逆子?”江時不理睬他的憤怒,流露出頗為可惜的神情,“現在在百姓眼中,您寵愛的太子才是逆子,是您看走了眼,培養出這麼一個廢物太子。”
“你放肆……咳咳咳……”江黎大口喘着氣,氣血翻湧,憤怒到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江時倒了杯茶遞過去,親自喂到父皇嘴邊:“父皇消消氣,兒臣可不想您死這麼早,您甯可去培養一個外人來平衡各方勢力,也不肯多看兒臣一眼,我還要您看着兒臣殺了江硯珩,登上皇位,到時兒臣再親自送您上路。”
江黎冷哼:“狂妄自大,你手中沒有兵權,就算朕死了,你登上皇位坐不了一日就會有人帶兵殺了你。”
“況且硯珩是朕一手培養起來的,有能耐你就提着他的頭來見朕,到時朕親自拟旨送你坐上龍椅也未嘗不可。”
江時冷笑:“父皇都沒正眼瞧過我,憑什麼覺得我殺不了他?兒臣可是找了一個好幫手。”
江黎語默片刻,他擡起沉重的眼皮,沉眸看着這個小兒子:“你自幼時就以虐殺動物為樂,你殿前的樹下埋了多少屍體你不清楚?現在埋怨朕沒正眼瞧過你,難道還想說你是明珠蒙塵,朕瞎了眼不成?”
“依朕看,铩羽樓也和你脫不了幹系,殘害無辜人命你簡直是喪心病狂。”
“是又如何?父皇敢說坐上這個位置手上一滴血沒沾?”江時聽見這話覺得甚是可笑,譏諷道:“一個殺人不眨眼的皇帝,在這和我談論捏死一隻螞蟻的罪責不覺得可笑嗎?”
他語氣漠然:“父皇擔心紀家培養出來的将士認将不認符,為了莫須有的擔憂都能殺了昔日摯友,還費勁心思維持自己仁善的模樣,如此虛僞,父皇有什麼臉面和我說這些?如果鎮國将軍還在,兒臣還真不一定有把握走到今日,可惜啊,父皇親手斷送了自己的後路,如今您的皇位就要被一個卑賤宮女所生的孩子坐上了,父皇後悔嗎?”
江黎不想再和他閑扯廢話,指着他罵道:“後悔生出你這麼一個畜牲不如的東西,給朕滾出去!”
江時哼笑一聲,朝外面喊道:“帶進來。”
他一聲令下,隻見侍衛押着被綁着的皇後走入殿内。
江黎頓時怒目圓睜,胸脯因怒氣快速上下起伏着,咳出一口鮮血。
“父皇别激動,兒臣隻是想知道兵符到底在誰手裡。”
“在惡鬼手裡,去地獄找吧!”江黎拎起床榻邊幾案上的茶盞朝江時砸去,氣得手發抖。
江時沒耐心再耗下去,拔劍架在皇後脖子上來威脅皇帝。
江黎這才黑着臉回答兵符在江硯珩手中。
回答的這樣幹脆,倒是令江時意外至極,看來是在江硯珩身上了。
他愉快地笑起來,手輕輕一擡,命侍衛給皇後松了綁,他看向慶公公,笑得人畜無害,“新年将至,慶公公讓宮裡多紮些白燈籠吧,我特意選的日子,新年就是父皇的祭日,省得兒臣以後還要費勁記着。”
慶公公不停地冒冷汗,抖着嗓子急忙應下:“宮中曆年隻備了紅燈籠,要想做白燈籠老奴須得出宮一趟采買。”
“正好,通知京城百姓今年通通挂白燈籠,違者格殺勿論,無論老少不必留活口。”
丢下這麼一句,江時披上大氅邁步出了寝殿,吩咐貼身護衛:“傳信铩羽樓,讓他們趕快動手,我倒要看看父皇養的這個白眼狼要怎麼對付景王府。”
滿城的白燈籠,試問誰家好人能想出這陰招啊,慶公公一邊腹诽,一邊去瞄陛下的臉色,深吸了口氣帶着人出宮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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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探到消息沒有?”江靈着急地詢問侍女。
侍女搖頭:“天牢被侍衛看守着,根本見不到餘将軍。”
“怎麼會這樣?父皇怎麼能不分青紅皂白就定罪,表姐怎麼可能幹出那樣的事,我要去見父皇。”
德妃這時開口:“靈兒站住!”
江靈急得跺腳:“母妃為何不讓我去?”
德妃淡聲道:“你還看不清楚局勢嗎,三皇子太子接連被圈禁,剩下的就隻有一位皇子了,你父皇從太子出事到現在一面都沒露過。”
江靈愣了愣:“母妃是說江時?”
德妃躺在貴妃塌上,閉上了眼:“皇位争鬥中最應該學會的就是明哲保身,隻要我們按兵不動,靜觀其變,餘家選對了就不會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