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忘了……不是故意的,石哥。”吃挽低眉順眼坐在自家沙發上,一副乖巧的小媳婦兒樣,對面站着拿着棍子面無表情的石秋榭。
“……我有時候真想把你腦袋扒開看看裡面有什麼。你說你一天天的這麼糊塗,也沒見你出門工作,咋的,跟哥一樣啃老本啊?”石秋榭放下棍子,一屁股坐在旁邊,力度之大把遲挽的屁股都從沙發上彈起來了兩下。
遲挽拿出手機點了幾下,彈出頁面之後把手機遞給石秋榭:“石哥,我每天都在工作呢我是作家。”
手機頁面上整整齊齊排着十幾本書,石秋榭眯起眼睛仔細看了看書名:《灰燼之下:幽靈的低聲邀請》、《反轉鏡像:來自彼岸的亡者之容》、《無限長廊:雙子幻影的血色謎語》………
書的封面都是黑乎乎要不就血次呼啦的,再和書名聯系起來,“你寫恐怖小說的啊?”這真是出乎石秋榭的意料,要不說人不可貌相呢,誰能想到眼前這個白淨的跟豆腐似的迷糊蟲,寫麼重口味的玩意兒呢,那書底下還友情提示不建議未滿十八歲讀者閱讀。
“嗯,我從大學就開始寫的,後面就簽約成了全職作家。”遲挽把桌子上幾個零散的紙團扔進垃圾桶,他想給石秋榭倒杯熱水,卻發現水壺早空了。也對,上一次燒水是在……三天前,還是五天前,他忘了。
“得了别折騰了您,我自己來!”石秋榭一看就遲挽幹活的樣心裡就來氣,拿個杯子手都哆嗦,也是指望不上他的。
明明是遲挽的家,但眼下遲挽作為主人老老實實坐着,石秋榭一個客人倒是絲毫沒有客人的樣子,他看見哪兒覺得不順眼就收拾一下,嘴裡還不忘數落。
“哎呦我天這橘子都成幹屍了還給它放果盤裡呢?還有這反人類的垃圾桶你是怎麼想的,這得多一隻腳才方便吧,風扇還擱這杵着幹啥玩意兒啊,咋的你這零下十八度還覺得身上燥要降火啊……”
石秋榭在屋裡轉悠一圈,有點想不明白:人怎麼能把日子過成這樣呢,這社會上有很多看着是半殘疾實際生活能自理的堅強人士,怎麼還有遲挽這種看着是正常人實際生活完全不能自理的脆皮同志呢?他拿起水壺一開蓋,一丁點水漬都沒有,起碼得好幾天沒往裡面灌水才有這效果。
“你老實說,是不是好幾天沒燒熱水了?”石秋榭拿着水壺沖遲挽比量幾下,就看見遲挽還在那兒坐着沖他點頭。
“那你這段時間喝什麼呢?”石秋榭内心已經隐隐有了猜測。
“我有時候會忘了喝水,實在渴了來不及燒水,就喝那個井水,”遲挽指了指外頭院子裡的井,“我爺爺之前告訴我那井水很甜,我這幾天喝了也這麼覺得。你要嘗嘗嗎,石哥?”
石哥不嘗,石哥惜命。石秋榭突然有點慶幸王嬸非得拉着遲挽和他們一起吃飯了,不然就照遲挽這方式,他遲早把自己養死。一個人,不知冷暖,不知饑飽,迷迷糊糊跟小孩兒一樣,還長了張貌似高冷不好接近的臉,石秋榭看着遲挽,突然有點把他幻視成之前刷視頻看見的一隻愚蠢卻實在美麗的小狐狸。
“行了你去寫你的書吧,告訴我廚房在哪兒就行,飯做好了叫你。”石秋榭這個人,雖然自诩為是一個十分粗糙且不解風情的大直男,但他身邊的朋友還有之前的大學室友,都覺得偶爾能在石秋榭身上看見母性的光輝。
石秋榭覺得他們純屬放屁,他隻是有時候不忍心看見小貓兒小狗兒小……狐狸餓肚子而已。石秋榭對弱者有着天生的憐憫之心,總是會不自覺的去照顧他們。遲挽現在在他眼裡,已經被自動劃屬到弱者那一欄了,還是最弱的那種。
弱者本人對石秋榭給自己貼的标簽毫不知情,甚至還主動提出要幫忙:“我都是晚上才寫,那時候有靈感,白天我一般休息,石哥你看看有沒有什麼是我能幫你的?”
幫我,你待着不動就是幫大忙了。石秋榭歎了口氣,也不想打擊遲挽的自信心,反正他隻打算做南瓜泥和姜餅人,這麼簡單的東西,遲挽應該也不能闖出什麼禍來吧。
“你,用筷子把這上面的皮掀開,然後丢進垃圾桶裡,能做到嗎?”石秋榭用大鍋蒸熟了大半個切塊的甜南瓜,把它放進了大碗裡,讓遲挽給南瓜去皮。
“能,你放心吧石哥。”遲挽拿着筷子嚴陣以待,石秋榭怎麼看怎麼都覺得不放心。
算了,随他去吧,石秋榭還有别的事情要做,也不能一直看着遲挽,大不了就是皮去的不幹淨影響口感,也不是什麼大事兒。
剛剛沒有細看,現在仔細瞧瞧這廚房,石秋榭發現各種烹饪工具一應俱全。炒鍋炖鍋蒸箱烤箱,甚至最上面的櫃子裡還放了塊鐵闆,冰箱是620升的,能裝不少東西,但是石秋榭打開冰箱一看,不出所料,裡面除了兩闆雞蛋,四五塊黃油,一點綠葉菜之外,什麼也沒有。冷凍區裡面放着三四個跟磚頭一樣的德國硬歐包,看着就不好吃。
“你家是不是重新裝修過啊,我記得我小時候來這兒,好像不長這樣。”石秋榭記得之前遲爺爺家的房子裝修風格和王嬸家差不多,現在倒是很現代,跟樣闆間似的。
遲挽正在和南瓜皮鬥智鬥勇:“嗯,剛住進來的時候有些磚都開裂了,牆也掉皮,就找人重新裝了一下。”
石秋榭語氣裡的羨慕都快藏不住了:“不錯,裝修之後住人是舒服,改天有空我也把我家重新裝一下。”
這小子寫書賺得應該不老少,這麼大一套房子,硬裝加軟裝,少說也得二三十萬,他這屋子裡的家具和電器還都是買的牌子貨,就更費錢了。石秋榭想想自己那張隻出不進的銀行卡,還是把裝修的心思摁下去了。
要用的黃油軟化的差不多了,石秋榭也不再想些亂七八糟的,收收心思準備開始做姜餅人了。這東西簡單,家裡有面粉黃油雞蛋就能做,石秋榭把黃油白砂糖和全蛋液混合均勻,往裡面加了兩勺姜蓉,其實加點肉桂粉更香,但是怕遲挽不吃,石秋榭就沒有放。
“低筋面粉在哪兒?”石秋榭把黃油液攪的差不多,該往裡倒面粉了。遲挽指了指煤氣竈旁邊的櫃子:“那裡面好像有兩袋面粉。”
石秋榭打開一看,确實是面粉,不過是高筋面粉,這也能用,上鍋蒸兩遍就變成低筋的了。蒸好的面粉過一次篩,把小疙瘩都篩出去,石秋榭又往裡面加了點泡打粉,這樣做出來的餅幹才脆。
揉好的面團要放冰箱裡冷藏一個小時左右,石秋榭看着遲挽家的大烤箱有點蠢蠢欲動,其實他是個烘焙狂魔,奈何囊中羞澀隻能買得起一個小烤箱偶爾烤點曲奇蛋撻啥的,現在大烤箱就擺在他面前,石秋榭有點按耐不住了。
“你是不是說喜歡吃洋人做的那種歐包貝果啥的?”石秋榭盯着遲挽,希望能從他嘴裡聽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一般吧,我也不是……不是不想吃,我好像有點想吃了,石哥。”遲挽其實對歐包這種東西可有可無,但石秋榭一直盯着他,好像迫切希望能聽見他說想吃,遲挽話說了一半莫名又在石秋榭的注視下改了口。
“嗯,既然這樣,我就勉為其難給你露一手吧。”石秋榭心滿意足,找出大盆就開始和面,家裡有現成的高筋面粉,做面包最合适了。
“給你做個恰巴塔吧,喲,這還有臘肉和黑松露呢,給你做個黑松露臘肉恰巴塔怎麼樣?”石秋榭把高含水量的面團放進冰箱水合,又開始在廚房翻箱倒櫃試圖找到能做成餡料的食材,這一翻,還真給他找到了。
石秋榭把臘肉洗幹淨,黑松露拿了幾片葉子把外面的泥擦了,肉是好肉,菌子也是好菌子,一下鍋那股子香味就直往鼻子裡鑽。
“這是你那四川朋友寄的吧?”石秋榭聞着香味享受的眯起眼睛,他喜歡聞這種油煙味,有一種,正在活着的感覺。
遲挽盯着正在預熱的烤箱乖乖回答:“嗯,她是我的編輯,也是我最好的朋友,這是她家裡人自己做的,特意寄過來一些給我了。”他的編輯姓白,是個小姑娘,比他還小兩歲呢。兩人的友誼從遲挽簽約一直持續到現在,算得上是異性知己。
“是嗎,那可得好好謝謝他。趕明兒大草莓上市,哥帶你去草莓園摘點好的,你也給他寄點,當回禮。”石秋榭那兒也有遲挽給的臘肉,他什麼也沒做白吃了遲挽朋友的東西,還覺得有點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