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挽怔怔看着草莓派上的冰晶,即使現在絲毫沒有餓意,他還是拿起一個放進了烤箱。
遲挽覺得,很空。
也許是胃空了,也許,是心。
原本蒼白僵硬的生坯在烤箱的作用下漸漸變得金黃酥脆,空氣中是濃濃的草莓香和黃油味。
“叮叮叮。”
烤箱發出提示音,草莓派已經烤好了。
遲挽打開烤箱,把草莓派端出來。大美妞的口水滴在地闆上,留下幾道水漬。
遲挽用刀把草莓派一分兩半,和大美妞一起吃。
他大口大口往嘴裡塞着草莓派,滾燙的酥皮把他的上颚燙出了水泡,可遲挽好似無知無覺,依舊機械的進食。
等到最後一口草莓派下肚,遲挽還是覺得很空。于是他拿出一闆雞蛋,把它們全都攪碎倒進不粘鍋,熟了之後倒在盤子裡堆成了小山。
雞蛋裡既沒有放鹽也沒有放油,隐隐約約散發着腥氣,遲挽卻滿不在乎,他幾乎是不咀嚼的,隻想盡快把身體填滿。
大美妞吃完草莓派,一直待在廚房沒出去。它似乎感覺到遲挽有些不對勁,發出些許嗚咽聲,但遲挽聽不到。
所有的雞蛋吃完,遲挽的肚子已經鼓了,他眼睛不太能聚焦,放盤子的時候沒有對準,“咔哒”一聲,無暇的骨瓷盤變成了一堆尖銳的碎片。
遲挽愣愣蹲下身去撿,指尖被刺了一下,幾顆小血珠冒出來,滴在了地闆上。
可最有痛感的不是之間,而是掌心。
遲挽伸開手掌,這才發現自己的掌心已經全是鼓起的水泡,有些水泡已經破了,流出微黃的積液。
什麼時候受的傷?
遲挽努力回想。
哦,應該是剛剛端草莓派的時候,沒有戴手套。
血肉之軀直接和幾百度的陶瓷接觸,當然會被燙傷。
大美妞趴在地上咬着遲挽的褲腳,想把他拉到客廳那,遲挽順着它的力度,走到了電視櫃旁邊。
他打開櫃門,裡面是急救箱。
用酒精給已經破了的水泡消毒,極強的痛感勉強拉回了遲挽的心智,他拿起紗布試圖包紮自己的手掌。
“咚咚。”手機響了一聲,是特别提示音。
遲挽僵在原地,他幾乎有些不可置信。
設置了這個提示音的,隻有他爸媽。
上一次聯系,應該是一年半之前。
遲挽的手不受控制的抖了起來,密碼輸錯了好幾次才把屏幕解開。
“媽:你的書是不是被影視公司看上了?”
什麼意思,遲挽有些茫然。
他媽媽向來是看不上自己寫的東西的,怎麼這次反倒關心起來。
難道是,終于認可了遲挽作為一個作家的價值,想緩和母子之間的關系嗎。
遲挽不敢奢想,但是内心被壓抑許久的一絲期待隐約冒了芽。
他猶豫許久,還是打出了幾個字:“是的媽媽,您是不是……”是不是有話要對我說?
遲挽的信息還沒來得及發出去,對面就又彈出了幾條消息。
“媽:寫這些沒用的東西就算了,低調做人也不會嗎?”
“媽:還在媒體上大肆宣傳,你難道覺得很光彩嗎?”
“媽:我的同事都看到了那些新聞,家醜不可外揚,這道理你難道不懂嗎?”
“媽:我真的以你為恥,如果再讓我選擇一次,我一定不會把你生下來。”
“媽:希望你能把我的話聽進去,知恥才為人,不要再讓我和你爸爸失望了。”
遲挽看着這些信息,突然抑制不住的笑出了聲。
可笑,難道不可笑嗎?
明明知道自己從來沒有被認可過,卻依然天真的對父母抱有幻想。
也許在謝青玉眼裡,遲挽就是一個會說話的腫瘤。
她經曆了萬般苦痛後生下的孩子,從來沒有讓她滿意過。
遲挽不聰明,也不強韌。
失敗品。
遲挽呢喃道,一個不能被抹殺的失敗品。
手機從他無力的掌心脫落,屏幕成了密密麻麻的蜘蛛網。
遲挽倒在地上,心髒跳得太快,幾乎掙破他的胸口。
他蜷縮成一團,任由窒息所帶來的黑暗把他包圍,他甯願就此永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