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
什麼故事。
剛剛猝不及防被林淵拽倒,林滄隻來得及把胳膊撐在林淵的耳側,雖然沒有壓到林淵,但是整個人已經徹徹底底地貼在了林淵的身上。
而那個罪魁禍首的醉鬼,卻不依不饒地抱緊他的脊背,低聲在他耳邊笑着說道——
給你講一個故事。
那是我的過往。
林滄的心髒頓時不受控制地狂跳起來,明明早就想聽到林淵親口承認他的過往,本該欣喜,卻因着剛剛那些直白而刻意疏離的話語生出了一絲苦澀,揮之不散的陰霾籠罩在心頭。
“既然是故事,那你隻能信八分。”林淵伸出指尖,撩開林滄垂落在他臉上的墨發,低笑道,“至于哪些能信,哪些不能,就要靠你自己的判斷了。”
“好。”林滄合上眼睛,沉沉地回答道。
好在毒素已經在剛剛清理完畢了。
接下來,講述過往也好,以别人的身份與他做那種事也罷……
無論林淵想做什麼,他都會配合。
真是殘忍啊,林淵。林滄默默地想道。
而此時的林淵,正在努力與烈酒作鬥争,忽然有點後悔選擇“講故事”這種安慰林滄的方法。
說到底,以他這種渾渾噩噩的精神狀态,到底能不能把故事講好,又會暴露多少真實的過往……
算了,不管了。
暴露便暴露吧,那又能怎樣。
于是林淵撫了撫林滄的後頸,示意全身繃緊的青年放松,在青年聽話地放松身體,将重量壓在他的身上之後,林淵微笑着開口說道。
“其實,魔界入口那個‘魇’,我也進去了。”
簡單直接的開頭,林淵一開口就令林滄徹頭徹尾地懵了。
“你也……進去了?”青年怔怔地問道。
“對,而且我也經曆了夢魇。”林淵漫不經心地說道,仿佛不是說的自己,“能猜到嗎,我經曆的噩夢?”
林滄沉默了一下,搖了搖頭。
“我看到了……一個很重要很重要的人,在我的面前死去。”林淵沒有賣關子,忽然伸手,捧住林滄的臉,輕輕彎起了眼角,“那個人,是你。”
青年一怔,純黑的眼眸中忽然泛起一陣化不開的悲傷,被林淵溫潤的鴉青色眼眸盯着,青年勉強勾了勾唇角,低低地“嗯”了一聲。
“難過什麼?”林淵看出了青年的情緒,忍不住微微困惑,伸出食指,撫平青年眉心的皺紋,低聲歎道,“如果真的不開心,便不要笑了。”
“……沒有,沒有不開心。”林滄順着林淵手指的力道展開眉心,學着林淵的模樣,竭盡全力彎了彎眼角。
是笑眼吧。
眼睛在笑,嘴巴在笑,那就是笑着的吧。
林滄想道。
可是林淵卻蹙起了眉頭,手掌貼在林滄的側臉,明明呼吸之間盡是酒氣,眼中蒙着酒醉的霧氣,但是林滄的任何情緒卻完全瞞不過他。
“别笑了,難過的時候不要笑,否則隻會更加難過。噩夢而已,雖然是你,但都不是真的,你就當個故事。”
林淵用指尖捏住林滄的臉頰,力道很大,直到青年的臉上浮現一片薄紅,表情再也不是那種看起來很悲傷的笑,才繼續開口說道。
“那裡不是沙漠,但卻像是沙漠,黑褐色的塵土滿天飛揚。我曾經許下一個願望,想要救你,救贖你,可是在那個夢裡,你卻殘忍地……當着我的面,走向了死亡。”
林淵說着說着,忽然覺得無所謂了,以他現在的大腦,已經無法選擇哪一部分該說,哪一部分不該說了。
那就罷了吧。全都告訴他吧。告訴他,他這一生,僅僅為他而活。
因為他看起來……真的很悲傷。
“你知道嗎?我從地獄中爬出來,從此以後,目的隻有一個。”
林淵聲音很輕,因烈酒而略顯遲緩,卻透着毋庸置疑的認真,鴉青色的眼眸彎彎,倒映着林滄的模樣。
“我不想苟且偷生地活着,也不是為了鑽空子才許下一個不可能實現的願望。我隻是想救贖你,發自内心地希望,能夠救贖你,就是這樣。”
聽着林淵的話語,青年臉上僞裝的笑意和真實的悲傷漸漸消失了,仿佛失去了表情管理能力,隻剩下無盡的空白、和空洞。
連開頭都是錯的。
竟然連開頭都是錯的。
林滄的腦海中突兀地冒出這樣一個念頭。
連把他從深淵中拉出來的救贖,連這道唯一一束光,都不是給他的。
林淵曾許下救贖的願望。
但是能夠讓他救贖的那個人已經死了。
而這個時候,他偏偏出現在了他的視野……
因此,他得到了那份救贖。接受了那份救贖。走出了絕望。
這算什麼。
是他,得了便宜,對吧。
“林淵,這樣的噩夢……你怎麼會說是‘有趣’的過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