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承達……”
林滄把這個名字在嘴裡仔仔細細地咀嚼了一遍。
林淵拿着杯子的手一頓,擡眸看向林滄,忽然感覺青年的聲音中帶着一絲咬牙切齒的味道。
“你沒聽說過吧。”林淵上下打量着林滄,略帶懷疑地問道。
“沒有。”林滄搖頭,鋒利的下颌線繃緊,純黑的眼眸中隐隐透着晦暗的敵意。
林淵撓了撓臉頰,感覺有點莫名其妙,但也不好問什麼,隻能為紀承達辯解道,“紀承達不問世事,一心撲在鑄劍上,雖然脾氣有點古怪,但本性還是很好的。”
沒想到林滄的表情更難看了。
“你們怎麼認識的?”青年忽然問道。
“……這個嘛。”前世的記憶襲來,血淋淋的回憶帶來綿密的刺痛,林淵歎了口氣,沒有編謊,直接說道,“他曾經尋到我,要我幫他鑄劍,我本不願答應,耐不住他反複糾纏,隻好答應了他。”
“然後呢。”林滄繼續問道。
“如果非要說的話,多謝他收留了我。”林淵唇角微揚,眸中卻沒有笑意,聲音逐漸低了下去,“可是後來,他……”
“死了嗎。”林滄盯着林淵的眼眸,一字一頓地補充道。
“啊。”林淵一呆,對林滄直白而刺耳的話有些愠怒,擡眸直視林滄,語氣微冷,說道,“怎麼,難道我說過關于他的夢話嗎。”
“……算是吧。大部分還是我自己猜到的。”林滄對上林淵含着怒意的鴉青眼眸,心口微微刺痛,移開了目光。
“這樣啊。”林淵也不知道自己在夢中透露了多少過往的情況,揉了揉眉心,勉強壓下胸中的愠怒,說道,“他的确死在了我的面前,不過這件事我不是很想回憶,如今的他還活着,就足夠了。”
前世的紀承達死在他的面前。
他是他為數不多的密友。
願意與他結交的人。
雖然紀承達的死不是他所導緻的,但是如果沒有與他接觸,紀承達一直在他的小房子裡鑄劍,與世無争,是不會平白無故地死去的。
紀承達本應長命百歲。
可卻死在了靈族與妖族的紛争之中。
這一世,林淵本不想與紀承達扯上關系,躲他遠遠的。
奈何前往槐莊,需要绾魂戒……
林淵越想越覺得煩亂不堪,不由自主地長歎一聲,屈起指節,用力敲了敲額角。
“你别生氣。”林滄忽然上前一步,俯身擁住了林淵,“揭你的傷疤,是我做錯了。”
“……”青年熟悉的氣息環繞身周,林淵沉默片刻,又歎了口氣,“沒事,你也不是故意的。”
紀承達還活着。
所以林滄一定是以為紀承達是假死騙人的吧。
所以說出那樣的話,根本不算什麼。
林淵垂眸,額頭抵在林滄的肩上,努力分散混沌的注意力,無奈地想道。
“你不願見面的話,我可以自己去找他。”林滄低低的聲音落在耳邊,“相信我,會拿到绾魂戒的。”
“沒事,我們一起。”林淵對服軟的青年絲毫沒有抵抗力,笑着搖頭,擡手回抱林滄,拍了拍林滄的肩膀,“不過關鍵還是在你,我知道他在鑄一柄很厲害的短劍,需要靈族以血飼養……放心,以你的血的質量,隻要一點點,割破手指就足夠了。”
前世,紀承達四處找他,就是為了求他以血飼劍。
他經不住紀承達的軟磨硬泡,答應以血飼劍,劍鑄好後,也許是紀承達可憐他,邀請他去他的住處。
當時的他漂泊已久,一時沖動,答應了紀承達。
然而沒過多久,就連累紀承達死在了妖族對他的偷襲之中。
在那之後,很長一段時間裡,林淵都覺得自己萬死難贖。
至于今世……鑄完劍後,就不要過多接觸了吧。
聽說那柄劍紀承達鑄了多年,現在找他,應該不算早。
以鑄劍為籌碼,借绾魂戒一用,以紀承達的性格,應該不難答應。
林滄擁着林淵,手臂卻有些僵硬,手指虛虛地用力,覆蓋在林淵的脊背上。
以血飼劍,相當于馴服兵器,中途無法打斷,稍有不慎,就會遭遇反噬。
林淵再未蔔先知,也不可能知道他的血的質量。
罷了,既然林淵這樣說了,總不至于因為失血過多而死掉。
隻是一想到這會讓他的“情敵”得償所願,他就不情不願,打心底裡不想去做。
“不要暴露我與他相識,至于绾魂戒,故弄玄虛糊弄過去就好。”林淵再次叮囑道。
“好。”林滄點頭,松開林淵,“放心,我會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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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承達的住處比林滄想象中還要樸素。
遙遙在空中之時,林滄就把靈力悄悄覆在了眼睛之上,穿過重重雲層,向那個簡樸到甚至稱得上簡陋的小院望去。
第一次與“情敵”見面,林滄竟然有些莫名其妙的緊張。
他倒要看看那個與他樣貌相似,足以讓林淵對他付出救贖的人到底是什麼模樣……
林滄:“?”
林滄:“。”
入目是一個赤着上身的男人,腕間纏繞着獸皮,正揮舞鐵錘,一下一下敲打着赤紅的鐵塊。飛濺的火星落在他銅色的皮膚上,烙下細小的傷痕,細看之下,男人的身上密布大大小小的燒燙傷。
“是他麼?”
林滄難以置信地轉頭,看向林淵。
“很奇怪嗎?鑄劍師不都是這副模樣。”林淵疑惑地反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