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滄看不見。
也聽不見。
但是眼前的紅綠色斑已經停止流動,不再如同急速旋轉的漩渦,令他頭暈目眩。
不,還是頭暈目眩。
腦袋重得幾乎擡不起來。
他被人溫柔地擁抱着。
這種感覺實在真實得令人恍惚,林滄一時無法分辨這是不是更加深層的幻覺。
是中毒的後遺症嗎。
還是因為醉酒。
大概是……二者疊加吧。
他現在真的很不清醒。
“看得到我嗎?”那人輕聲問道。
熟悉至極的聲線,林滄下意識乖乖地搖了搖頭。
那人呼吸微頓,輕歎了一口氣。
“真是不讓人省心。”
胡說,他明明是為了林淵不受傷害。
何況隻是一點幻覺而已……
除了幻覺,他又沒有受到任何實質性的傷害。
“此地不宜久留,出去再說。”
那人松開懷抱,安撫性地拍了拍他的胳膊,然後抓住了他的手腕。
“嗯。”林滄終于發出了一個音節,任由那人拽着他的手腕,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眼前是搖搖晃晃的紅綠色斑,刻印在扭曲模糊的背景上,林滄有些控制不了身體,但仍是憑借本能,亦步亦趨地跟着那人的腳步。
好像丢了魂。
但是本能還在。
那人牽着他向外走去。
連腳步聲都是虛無缥缈的,偏偏那人的聲音就能穿透重圍,每一個字都能精準地落入他的耳内。
“下次記得反抗,知道嗎。”那人再次認真地強調道。
“……嗯。”林滄聽出了那人聲音中的惱意,不知為何有些心虛,順服地應了一聲,在那人溫柔無奈的聲音中,眼前花花綠綠的色塊逐漸凝結,好像一片靜止的半透明的海。
“本來還想跟元夜兜兜圈子套點情報呢,一聽到你出事,恨不得立刻趕過來。”那人搖頭輕歎道,“這下倒好,混入槐莊的軒轅宗靈修還沒有查清,又放跑了犯人,莊主得知消息,肯定氣瘋了吧。”
“……林淵。”林滄嘴唇開合,直視着眼前扭曲的條斑,終于喚出了那人的名字,“你是怎麼出來的?”
“一點點挑撥離間,讓元暮給我解了毒,然後支開元夜,趁機溜了出來。”林淵輕描淡寫地說道,“至于審訊你的元暮……元夜牢屋裡的刑具可幫大忙了,我還是很陰的,哪怕他是妖族,也得躺個十天半月。”
林淵盡量把語氣放得滿不在乎,然後不着痕迹地撫上了中指的绾魂戒。
臉上可怖的烙傷和身上縱橫交錯的各種傷痕悄然隐去,連衣物都變得平整,林淵無奈地勾了勾唇。
沒想到有朝一日,绾魂戒竟然會用在這種地方。
早想到這種用途,就不用百般隐瞞胸前縫合的傷疤了,直接用绾魂戒掩飾過去豈不方便。
不過現在想到,也不算晚。
其實他本有更加溫和的方式支開元夜,但是實在擔心林滄,所以方法過激了些,的确受了不少刑罰。
幸好林滄沒有看見。
“四周沒有守衛嗎?”林滄有些不安。
“哦,我偷襲元暮之後,順手把緻幻藥全都倒進镬裡了。”林淵随口說道,“應該是剛剛煮了人,镬裡的水還開着,也該讓他們體會體會幻覺的滋味。”
“别說話了,注意屏息。”林滄立刻叮囑道。
“放心,我酒量不好,哪怕沒有毒菌,也是不敢吸入酒氣的。”林淵的聲音中帶了一絲笑意。
“我酒量也不好。”林滄忽然說道。
“沒事,我看出來了,活脫脫一隻醉鬼。”林淵看着滿臉酡紅的青年,彎了彎眼睛,順口開了個玩笑。
“……我的意思是,如果我說出什麼不該說的,不要放在心上,現在的我不太能……控制思維。”林滄卻沒有接林淵的玩笑,低頭說道。
“是嗎。”林淵訝異地回頭,頓了頓,語氣似乎變得有些奇怪,“沒關系,你想說什麼就說什麼……但是我們必須先離開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