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是?”梅大夫瞄了一眼程知竹。
“交易對象,不用管他。”林滄說道。
“啧,真是大膽,臨時買通藥販,把暗号刻在藥材上,且不說我早已明言不會幫忙,你們就不怕被别人看到嗎?”梅大夫蹙眉低斥道。
“你會來的。”林淵勾了勾唇角,“外面的鬧劇你應該也略有耳聞,今晚就是刺殺莊主的最好時機,不是麼?”
“等等,你們知道莊主是誰了?!”梅大夫一時沒控制住聲音,驚愕之餘,又“啪”一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元夜,八九不離十。”林淵颔首,直接問道,“殷狐如今在何處?”
“今晚沒見到他,估計是……”梅大夫頓了一下,如鲠在喉,艱難地說道。
“你也不知道他在哪裡?”林淵問道。
“每次莊主都會提前半天通知,每次地點都會不同。”梅大夫長歎一聲,說道,“放棄吧,在莊主府,你們是找不到他的。”
林淵和林滄聞言,擰起了眉頭。
“聽說莊主有一名死忠替身,一旦事情不對,就會讓替身抛頭露面,就算你們知道莊主就是元夜,也很難抓到他……”
“還什麼都沒有做,怎知無法完成呢。”林淵打斷梅大夫的話,說道,“殷狐有沒有留下什麼線索?莊主剛剛去過元夜府,說明殷狐所在的地點勢必有一個密道通往元夜府,如果能找到密道,剛好可以探囊取物,抓到莊主本人了。”
“殷狐從來不跟我講這些……”梅大夫歎了口氣,忽然想起了什麼,露出了死馬當作活馬醫的表情,“殷狐平日有作畫的習慣,今天下午剛畫了一幅,也許有什麼線索,我帶你們去看看吧。”
-
潮濕的夜風卷起淡褐色的宣紙,林淵鋪平畫紙,壓住卷起的邊角,林滄起身關上窗戶,掌心攏着一小簇照明的火光。
殷狐的房間很冷,許是下午新磨了墨,不大的空間裡,彌漫着一股幽谧的松香。
狐族生來妩媚,無論性别,都眼角帶绯,削肩窄腰。可是殷狐的房間卻透着一股十足的清冷,一桌一椅一床,床頭西向,正對着床頭是一整面牆壁,壁上挂着近百幅畫作,堆堆疊疊,雜亂無章,有些地方沒有挂畫,有的地方卻新畫疊着舊作,摞成厚厚的一沓,被搖搖欲墜的釘子揳在牆上。
畫中的内容倒是大同小異,尋常至極的田園生活,唯一醒目的便是,每一幅畫上都有一隻活靈活現的赤狐,大小比例卻很蹊跷,幾乎全部與畫中的房屋一般大小。
“每幅畫都有這隻赤狐,這是殷狐的習慣嗎,相當于人族的印章?”林淵問道。
“倒也不是。”梅大夫撓了撓頭,起身從櫃子裡翻出一大堆畫紙,“作畫是殷狐為數不多的樂趣,花鳥魚蟲,什麼都會一些,但是擺出來的,好像的确都有這隻赤狐。”
林淵接過梅大夫遞過來的一疊畫紙,一張一張翻過去,潮濕的紙張久未打理,生了青黴,越往下翻,畫紙越粘在一起,墨迹暈開,看不清楚曾經的模樣。
不過可以确定的是,殷狐在這些畫作中,鮮少使用紅色的顔料。
或者說,使用紅色顔料最多的赤狐,全都被挂在了牆上。
“喂,你看。”林滄忽然扯過林淵的手腕,說道,“這些畫有一定的規律。看似雜亂,但實際上……”
林滄把林淵扯到身旁,站在整牆的畫作前面,指尖點在右上角的一幅畫上,“比如說,這幅畫中,赤狐在右上角。”
“這幅,赤狐則在左下角。”林淵點了點左下角的一幅。
“就算是赤狐的方位對應着畫的方位,這又能證明什麼……”梅大夫怔怔地說道。
“你不覺得,這個赤狐畫的有一點大嗎?”林淵說道。
“雖然都是田園之景,但是布局大同小異,留白的地方幾乎一模一樣。”林滄說道。
“你熟悉莊主府,假如把這些畫比作莊主府,留白的地方,是不是剛好沒有修建房屋呢?”林淵盯着梅大夫的眼睛,慢慢地說道。
“這……!”梅大夫驟然愣住了,“的,的确,雖然山川鳥獸各不相同,但對應的好像确實是府中有房屋的地方……”
“沒錯,如果我沒有猜錯,這些赤狐,就是殷狐刻意畫出來的,莊主召見他的地方。”林淵歎了口氣,低頭看着剛剛取下來的新畫,“畫作對應的是莊主府,那麼今天下午這幅新畫,其中的赤狐,就是殷狐今晚所在的地方。”
“他怎麼從來不提醒我……”梅大夫的神情有些恍惚,呆呆地仰頭,望着滿牆的畫作。
有些地方層層疊疊,無數張畫堆在一起,梅大夫依稀記得,那是殷狐平日最不喜歡去的地方。
原來,竟然,是這樣……
“他怕連累你,所以不肯告訴你。但又想告訴你,所以畫了這些畫。”林滄忽然說道。
“這些畫兒對着床頭,他每天看着這些入睡,又看着這些醒來嗎。”梅大夫喃喃自語,如同夢呓一般,“那他是不是次次都期待着,我會去救他,可我卻……”
“好了,别自怨自艾了。”林滄忽然打斷梅大夫,伸出指尖,用力點着新作的畫,淡褐色的畫紙在指腹下微微扭曲,林滄眸光透着十足的冷意,聲音沉沉地說道。
“我們,現在就去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