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不似前幾日那般明朗,陰沉沉的,烏雲罩在頭頂像是要掉下來般,鉛灰色鋪滿了正片天空,看着像是山雨欲來之勢。
洛葵扮做公主府的侍女,蒙上白色的面紗,頭飾也換做平常少女的裝束。
一路都很順利,沒人敢查長公主的轎攆。
洛符卿躺在床上,周圍還燒着炭火。還沒入冬,天色不算寒冷。但此刻的洛符卿面色蒼白,嘴唇烏青,眉毛都白了。即使穿着厚重的衣服和蓋着棉被,還是被凍得發抖。
“将這藥渣和炭火一起燒,快。”白太醫探了探洛符卿的額頭,臉色驟變。
洛符卿的體溫比昨日更低了,整個人如同一塊寒冰。
“白大人,長公主來了。”
白太醫一怔,她來做什麼。随即猛然想起正是長公主極力促成洛符卿之女嫁入皇室,成為皇後。
夕無進來時,滿屋子的人正要下跪行禮:“行了,免禮。本宮就是來看看洛将軍,你們不用這麼拘束。白太醫,洛将軍如何了?”
洛葵進屋後一雙眼睛就緊緊盯在父親身上,眼眶微紅,死死克制想上前的沖動。
“回殿下,洛将軍身體并無大礙,傷口也已經包紮過了。隻是洛将軍中了毒,一時半會兒怕是……”
“中毒?!怎會如此?!”洛葵忍了又忍,可事關父親的安慰,情急之下問出了聲。
白太醫掃了她一眼,皺了皺眉,又覺這侍女那雙眼睛極為漂亮,身形也不似普通侍女,莫名有些眼熟,不自覺多看了兩眼。
夕無咳了聲:“白太醫,問你話呢。”
白太醫心下一凜,暗道自己真是失禮了,唯恐長公主發怒,正了神色:“洛将軍中的毒,名叫鸩羽。西域有一種鳥,通體雪白,名喚鸩枭。這種鳥羽毛有劇毒,中毒之人不會立刻發作,而是會隔上一段時間。發作之後,身體會愈發寒冷,直到……”
白太醫垂下頭,擔憂道:“直到變成一具凍僵的屍體。”
洛葵腳下一軟,夕無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的胳膊。
白太醫狐疑的視線掃過來,夕無側身擋住他的視線,問:“可有解藥?”
“有,隻是……”
夕無不耐道:“你能不能一口氣把話說完,别吞吞吐吐的。”
白太醫惶恐道:“鸩枭這種鳥養在西域王宮裡,解藥隻在西域王族手裡。微臣、微臣也無能為力,隻能用藥和炭火,讓将軍的寒毒發得慢些。”
洛葵緊緊攀着夕無的手,否則她早已站不住。
她隻覺眼前陣陣發黑,腦子裡也嗡嗡的,一時間心痛如絞,感覺整個世界都在離她遠去。
“洛葵,洛葵!”
恍惚中,洛葵漠然看向來人,雙眼失焦地看過去,無論她怎麼努力,都無法看清對方。
夕無心痛壞了,洛葵泫然欲泣的模樣深深刺痛了她。
“我、我沒事。”良久,洛葵才緩過神來,這才發覺不知何時,她已經身處另一間房了。
夕無不放心地圈着她:“真的?你剛才真是吓壞我了。”
洛葵默了片刻,忽然想到白太醫說父親中的是西域王宮特有的鸩羽。
西域,又是西域。
“我爹……難道是被……”話到嘴邊,洛葵戛然而止,這等大逆不道的猜測,她不敢說出口。
夕無看着她,将她未說的話說了出來:“你猜得沒錯,是趙建康做的。”
即便心中有了猜測,親耳聽到又是另一番滋味。
洛葵感到身心虛弱,一張綿密的網纏得她喘不過氣來。
“這件事,說起來該怪我。是我連累了将軍府,你放心,将軍的毒我一定會想辦法解。”
洛葵倏地抓住夕無的手腕,許久才艱澀地說:“此事,就拜托殿下了。”
她欠趙溶月的越來越多,或許從一開始,她們就注定要糾纏在一起。洛葵不想再去探究這盤棋究竟下得多大,自己在其中又是什麼位置。
她現在,隻想要她爹平安。
……
“溶月,聽說你到定國将軍府住了好幾日,看來洛将軍在你心裡,分量着實不低。”
肅太妃看着禦花園裡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笑着說:“有你這個長公主親自探望,相信洛将軍一定會吉人天相。”
“母妃今日講話怎麼酸溜溜的。”夕無含笑跟上:“定國将軍府還有大用呢,母妃舍得洛将軍就這麼病着?”
肅太妃眼神微變,視線越過她往後轉了轉。
身旁侯着的宮女太監很自覺地退開,眨眼的功夫肅太妃和夕無身邊就沒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