娉姐兒心道,這鬼畫符我又看不懂,你遞給我看也沒用。隻得道:“我的理解是:每一道劫數來臨時,我與三妹妹可能會作出不同的選擇來應對,假如劫數被化解了,或者沒有渡過,這‘鸾命’也就不作數了;假如以不同的方式渡過,那麼不同的選擇就會影響最後成為何種‘鸾’。不知我是否領會了道長的意思?”
清風道長點頭道:“二娘子果然聰慧。”
“那這五種鸾有什麼區别呢,可有優劣之分?”一直沒有說話的婷姐兒也問道。
清風道長答道:“五種鸾鳥是首翼顔色的區分,分為赤、青、白、玄、黃五種。譬如丹鳳,與鳳凰最為相近;再如羽翔,又名青鸾,乃西王母座下信使。雖有差異,卻無優劣之分。就好比甲之蜜糖,乙之□□,作出選擇的時候,定然選的是自己最喜歡或是最合适的,孰優孰劣,自在人心。”
婷姐兒似有所悟,點頭道:“多謝道長,我明白了。”
見清風道人并沒有其他的補充,而衆人也都問了個清楚明白,花老太太便笑眯眯地打點了獎賞之物。笙娘子那邊自是豐厚的賞錢,小道童則給他抓了一把各色蜜餞糖果,連着笙娘子的另一位學說書的俗家徒弟也沒有落下。至于清風道人,修道之人聞不得銅臭,花老太太便吩咐人置辦了幾身道袍、幾雙雲履。
在禮送諸人之時,花老太太笑道:“多承仙人為我們家的小娘子指點迷津,仙人所言,我等已經銘記在心,必然低調審慎,不緻損了命數。若因我殷氏之故,胡亂洩露天機,損了仙人的壽元,那就萬死難辭其咎了。”
這是在隐晦地叮囑在場之人要保守秘密,畢竟“鸾命”這樣的判詞,隐含諸多可做文章之處,倘若傳揚出去,被有心人在朝堂上利用,對殷家和昭懿皇太後而言都是一種隐患。
清風道人聞弦音而知雅意,撫摸着長髯朗聲笑道:“老夫人心細!老夫人請放心,您的囑托,貧道與座下門人,莫有不遵從的。”
送走了清風道人,時辰已經不早,霞影樓在餘氏的安排下已經開席了,今日大宴,便沒有往外頭酒樓裡叫菜或是讓小廚房置辦,而是開了甯國公府大廚房的紅白案,籌備得分外用心,光各色肉菜就有蜜釀蝤蛑、菊花蟹鬥、梅花猡肉、琵琶鴨、酥炸黃金柳、鳳脯珍珠這幾樣大菜,其餘涼菜點心、素菜湯品更是數不勝數——這還僅僅是午宴罷了,晚宴乃是正席,料想還要豐富,足見公侯府邸的富庶殷實。
盡管菜式豐富,但主樓裡的一家人卻都有些食不知味,個個都在回味清風道人扶乩的結果。
最為歡喜的定然要數姚氏,她本就是高嫁,論家世論才幹,都矮了餘氏一頭,時常覺得在殷家擡不起頭來。論丈夫的品行前程,大伯子殷苈沅雖然沒有做官,卻襲了爵,且為人正派端方,而殷苈沅雖然聰明穎悟,卻不夠穩重,地位也沒有兄長高。論子女的出息,桃姐兒已然是京中的閨秀典範了,嫁得又好,松哥兒雖然尚未長大成人,但年方十五就學有所成,連過三試,前途大有可為。
本以為自己所出的兩女一子,一輩子都難以企及桃姐兒與松哥兒的高度了,誰料突然來了個清風道人,道出了“鸾命”這樣的批語,如此娉姐兒與婷姐兒的錦繡前程,便是闆上釘釘的事。
姚氏頓覺揚眉吐氣,腰杆都挺直了不少,眉梢眼角都帶着滿足的笑意。
第二個高興的便是娉姐兒,她素來争強好勝,心高氣傲,錯非這稍嫌懶散的性子,也定然是出類拔萃的人物,如今聽了清風道人的批語,自知不是池中之物,也算是遂了往日的志向,如何能不喜笑顔開。
至于花老太太與婷姐兒,倒是無可無不可的。花老太太雖然對佛道之事很感興趣,但也不是全盤接受,隻是愛用佛語綸音來修身養性。
原本她是再虔誠不過的信徒,隻是七年前熙惠太子與老甯國公相繼過世,殷家風雨飄搖之時,無論怎樣虔誠地許下願心,在佛前磕破了頭,撚斷了佛珠,也未得上蒼垂憐眷顧,大病一場之後,花老太太便不再将佛道視作寄托了。
婷姐兒則是覺得清風道人所言太過遙遠而缥缈,此時的悲喜如何能左右遙遠的未來,不若泰然處之,等那所謂的劫數真的到了,再兵來将擋水來土掩。
殷苈沅與餘氏夫婦不聽不信,自也不會放在心上。
而殷萓沅則是喜憂參半,喜的自然是一雙女兒不入俗流,憂的則是三道不知吉兇的劫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