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載盛在西府暢遊的次數雖然不多,但憑着過人的記憶力與方向感,還是輕車熟路地避開女眷聚集的場所,選了一條小徑走到了幽靜的看花亭。
沒想到這樣的僻靜之地也會有人——幸好不是什麼惡客,而是這麼個有意思的小姑娘。
難得他表現得這樣正常,娉姐兒愣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他是在回答自己一開始的問題。
謝載盛見她怔忪的樣子,忍不住又笑起來,笑得娉姐兒又有些惱怒了,才問道:“你呢,又是因何而來?怎麼不見另一個?”
娉姐兒道:“妹妹在歸置東西,我出來随便走走。”
謝載盛“哦”了一聲。
一旦停止了捉弄她的想法,他似乎也沒什麼正經的話題可說的,場面一時有些尴尬,他忍不住想,要不還是繼續開玩笑算了。
事實上他也把開玩笑當作區分她們姊妹的方法,每次氣得跳腳又忍不住上套,還要搜索枯腸回敬的是姐姐;寬容得異乎尋常,總是一再避讓,偶爾卻妙語驚人的則是妹妹。
正回憶間,卻聽見娉姐兒道:“哎,我好像一直沒有當面恭喜你,童生試名列前茅呢。”
謝載盛擡起眼,見眼前的小姑娘兩隻手團了團,做出個恭喜的動作,分明沒什麼誠意,眼裡還帶着俏皮的笑意。他卻莫名地覺得得意,這感覺比受到星馳樓裡那些有地位有名聲之人的恭維還更受用些。
他驕矜地翹了翹嘴角,故作淡然:“怎麼,這樣的事情,你們閨閣裡也有所耳聞麼?”
娉姐兒“嗤”地一笑:“你是不是傻了,你忘了我大哥哥和你同科的嗎?”
比起那個巧笑倩兮恭喜自己的人,這才是他所熟悉的殷宜娉,謝載盛彎了彎眼睛,沖她擡起下巴:“與你大哥哥同科的人那麼多,你要挨個恭喜一遍嗎?”
那當然不同,隻是能得她一聲“恭喜”,并不是因為他才學有多麼出衆,僅僅是因為他和殷家沾親帶故罷了。
娉姐兒正欲回話,卻見南面遠遠地走過來一個人,還沒走近就聽到叮叮當當的環佩之聲,然後是故作矜持的詢問:“前面亭子裡的,可是謝家郎君?”
謝載盛聞言,臉上原本淡淡的笑意登時煙消雲散,眉心微蹙,露出幾分不耐之色,并未應答,也不回頭去看。
娉姐兒卻循聲望去,那娘子走得近來,她辨認出來正是今日的賓客之一,似乎是禮部員外郎鄭家的娘子。禮部員外郎是五品的官員,算是殷萓沅這個禮部主事的頂頭上司,故而也在受邀之列。
娉姐兒便出聲招呼道:“琳姐兒。”
那鄭琳聞言,似乎才注意到她一般,連忙頓住腳步,有些尴尬地應了一聲,娉姐兒便向她笑道:“琳姐兒怎的不在霞影樓休憩,走到看花亭來了?莫不是迷了路?”
她這是善意地為鄭琳找了個借口,畢竟身為與主家關系并不親密的客人,沒有主家領路的前提下在主家的後花園裡亂走是一件有些失禮的事。
鄭琳強笑道:“方才發覺扇墜兒丢了,和丫鬟分頭去尋,不覺便走到此地了。”娉姐兒便熱心地詢問道:“是甚樣的墜兒?你同我說說,我好叫下人們一道幫你找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