娉姐兒與婷姐兒年幼時自是見過秦王的,還同他一道玩過,小時便見秦王生得俊俏,乃是宗親子弟中出了名的金童。姐妹二人生平所見的郎君之中,撇開氣度風神不論,但論五官和姿容的出衆,也唯有一個好哥兒可以與之媲美了。
後來年歲漸長,黃氏教養子女嚴格,内眷相聚的場面,便不再許秦王在内闱厮混,故而數起日子來,娉姐兒與婷姐兒也許久未曾與秦王相見了。故而對于這位表侄的美貌,也是隻聞其名,緣悭一面了。
想到方才驚鴻一瞥見到的那個側臉,娉姐兒眼中不由閃過一絲驚豔,一絲好奇,轉了轉眼睛,正欲再偷偷張望一眼,倒是婷姐兒心細,蹙眉道:“姐姐,你不覺得方才那人很眼熟麼?”娉姐兒莞爾一笑:“小時候見過多次,不眼熟也難嘛。”婷姐兒忙道:“不是的,我是說——他好像是……”
這時,通報的丫鬟已經完成了她的任務,裡頭黃氏叫請,婷姐兒隻好咽下未說完的話,整理儀容,和姐姐聯袂進去,同黃氏告辭。
本以為待得她們進門,屋裡那位“外男”肯定要告辭或者避諱,誰料非但他本人在屋中安坐,就連一向嚴格恪守禮教的黃氏也沒有讓兩邊避讓的意思。娉姐兒不由更加好奇,趁着衆人不備,偷偷往那邊瞄了一眼。
隻一眼,她就大吃一驚,不由期期艾艾起來。那人見娉姐兒與婷姐兒來了,忙站起來,規規矩矩地問好:“二姐姐,三姐姐。”
原來來者不是别個,正是姐妹二人的同胞弟弟殷宜好。
娉姐兒大驚之下,也不顧黃氏在場,連忙問道:“你怎麼來了?”好哥兒笑着答道:“父親使我來接兩位姐姐回去。”
大家閨秀出門,護衛總是森嚴。若無家中的男性親眷陪同,也總要派兩三個大管家護衛。似姐妹二人到秦王府的時候,便是伯父殷苈沅親自護送的。回程的時候,若家裡不打發一位男性主子來接,以黃氏的多禮,即使來了三五個管事,她也必然要派出家裡唯一的男丁秦王殿下。如此就太勞動大駕了,況且眼看就要過節,秦王府中也有許多事情要忙。餘氏定是想到了這一節,才會自家派人來接,就隻是沒想到會派出了好哥兒,他還是個半大孩子呢。
個中情由,實則也不難料想,這樣透着些詫異的事情,不必問也知道,自是姚氏的主意。姚氏的心思也不難猜,這樣一個絕妙的、得以和天家親近的機會,不留給自己的兒子,那也就不是她了。因想着好哥兒可愛讨喜,打發他上門接同胞的姐姐又是名正言順,若能借機博得黃氏青目,又與秦王結交,那麼二房和宮裡的關系也就會更加牢固。
好哥兒也不負厚望,出門在外的時候規矩守禮,談吐俏皮而不失尊重,果然很得黃氏的喜歡。先前娉姐兒姐妹在内闱收到消息的時候,黃氏已經将好哥兒請到前院,由着秦王招待了一番,後來濮家世子上門,黃氏還将好哥兒作為自家親戚引見給了世子。
當然,此時娉姐兒與婷姐兒不知前情,還暗暗憂心好哥兒沒輕沒重,冒犯了黃氏,暗自捏着一把汗。一直等到姐弟三人共同完成了冗長的告别禮節,沒出半點纰漏,坐在回程的馬車上,才松了一口氣。
好哥兒來時騎着馬,回程的時候又嬌起來,非要和兩個姐姐一道擠在車上,還膩着娉姐兒撒嬌。到底是親生姐弟,又有旬日未見,娉姐兒與婷姐兒也很想念好哥兒。
娉姐兒摩挲着他的頭頸,又扯起他的衣裳看了看,笑道:“竟穿了一件簇新的衣裳,怪道我瞧着眼生得很,險些将你錯認成秦王殿下了。”婷姐兒聞言,也忍俊不禁,掩口而笑:“弟弟你聽聽,你二姐姐成日家誇嘴,說自個兒有多疼你,結果不過是換了件衣裳,她都不認得你了。”娉姐兒笑着啐了一口:“你還說我呢,你不也一樣愣愣的?”婷姐兒辯解道:“我實則已經認出來了,隻是才要說話,表嫂身邊的姐姐就讓我們進去,沒來得及告訴你罷了。”
姐弟三人笑鬧一陣,好哥兒笑道:“姐姐以為我是秦王,那可真是擡舉我了。先時表嫂讓我往殿下屋裡去,你們不知道,殿下的容光幾乎照亮了屋子,險些将我比到泥地裡去。”他說得誇張,話音中卻不見酸澀,也無過分癡迷,隻是純然的欣賞。娉姐兒見了,心中寬慰,誇贊道:“人家将你比下去,你倒是不嫉妒,這便很好。男子漢大丈夫,以功績立身,儀容整潔修修邊幅就好,若太追逐外貌的姣好,就太不大氣了。”
好哥兒嘻嘻而笑:“姐姐說的,我都記下了。天地造物,鐘靈毓秀,形容俊美的郎君多了去了,秦王殿下算一個,時表哥算一個,盛表哥算一個,濮家世子算一個,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若因為見了個美男子就嫉妒,那我早氣成河豚魚了。”
娉姐兒聽見謝載盛的名字,神色便是一黯,撇嘴冷笑道:“别人也就罷了,盛表哥在裡頭湊不上數吧?單眼皮小眼睛,嘴皮子跟刀片似的,難看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