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喜娘過來了,微笑着告訴婷姐兒:“新郎官被大少爺和二少爺聯手灌了攔門酒,已經走到物華堂了。”
等新郎拜過了嶽父嶽母,婷姐兒便在喜娘的攙扶下出了長天閣的門,先到春晖堂恭聆慈訓,再由松哥兒背着她上了花轎。
姚氏無論是在見女婿的時候,還是在送别女兒的時候,表現得都很得體,臉上挂着喜氣洋洋的微笑,說話的聲調也顯出她的愉快。
可婷姐兒心裡卻很清楚,姚氏之所以表現得這樣好,其實不過是愛惜自己和娉姐兒的顔面罷了。妹妹先于姐姐出嫁,在京中本就有些流言蜚語的,今日賓客滿堂,姚氏若表現出半分不悅,流言必然會傳得更厲害。唯有表現得沒事人似的,衆人才不會往不利于娉姐兒的方面去想。
而且以姚氏的性子,若她真的如愛護娉姐兒那般愛護自己,自己出嫁的時候,必然是萬分不舍,多半是要哭的。可她今日這麼高興,足見對自己沒幾分母女之情。
至于殷萓沅,自己膝下頭一個孩子出嫁,心裡肯定是高興的。但看着甘二郎那張端正的臉,就想到這門親事是長姐出力斡旋而得。二房做了對不起長姐的事,長姐卻不計前嫌,給婷姐兒說了這樣好的親事……他心中覺得愧疚,在女婿跟前都有幾分擡不起頭來。又很擔憂姚氏和娉姐兒的情緒,既怕她們觸景生情當衆失态,又怕她們餘怒猶在,在新婚當日說出不利于婷姐兒的話,一直暗自捏着一把汗。
好哥兒是選秀風波中受影響最少的一個,婷姐兒出嫁,西府衆人心中都是五味雜陳,倒是他的喜悅頗有幾分不加矯飾的天真和純粹。他目送着松哥兒送婷姐兒上花轎,眼神躍躍欲試,又顯得有些遺憾:“我都十四歲了,身量也已經長長了,很該我來背三姐姐上花轎的。”他在婚禮之前就自告奮勇了,但花老太太怕他年紀小,腳下不穩,沒有答應。
婷姐兒上了花轎,心裡覺得很安穩。她是知曉新婚的禮儀的,婚前也了解過甘家的情況,倒也并不覺得緊張。
甘家也在四九城裡,與甯國公府離得不算很遠,不過蔔的吉時在晚上,親迎的時間又很早,這意味着婷姐兒在新房裡一坐就要坐一天。
甘家的人丁雖然也不算興旺,但人口還是要比近兩代才開始發家的殷家稠密許多。前來觀禮的親戚挨挨擠擠站了一屋子,都是來看新娘子的。拜過堂飲過合卺酒,甘糖用喜稱挑開紅蓋頭,露出婷姐兒的嬌顔,屋子裡就傳出深淺不一的吸氣聲、充滿欣賞的贊美聲和喜氣洋洋的祝福聲。
殷氏雙姝容色冠絕,在整個四九城裡都是小有豔名的。
甘夫人彭氏是相看過婷姐兒的,回去也跟兒子提起,說他未來的妻子是個容色出挑的美人兒。不過甘糖恪守禮節,先前是沒有見過婷姐兒的。年少慕艾,從母親那裡聽說妻子是個美人,自然有幾分思慕,也曾悄悄遐想過未來的妻子是何等的美貌。已經盡力将她想得好看了,沒想到親眼一見,竟比他想得還要美了幾分,可以毫不猶豫地說,婷姐兒是他生平僅見的絕色女子。
婷姐兒感覺頭上的喜帕被揭開了,卻又沒被完全揭走。新娘子為顯端莊,在坐床的時候應該不說不動,雙目微垂的,可此刻的情況有些奇怪,她忍不住擡頭看了一眼,卻見自己的丈夫正怔怔地看着她,眼睛一瞬不瞬,好似丢了魂兒一般。婷姐兒一下子羞得雙頰飛紅,連忙垂下眼睛,目不斜視起來。
新房裡傳來一陣善意的哄笑,最後還是甘糖的姨母扶着他的肩膀,笑着打趣了兩句,才把他推到新房之外,打發他去迎客了。
甘糖離開之後,婷姐兒倒是從容了許多,大大方方地任由親戚們打量。她的容貌如同盛放玫瑰般嬌豔,偏生氣質澄淨又似天山雪蓮,有種凜然不可侵犯的氣度,倒是讓幾位年長的夫人點頭稱贊不絕,贊她不愧是昭懿皇太後的親侄女,果然溫良端莊,有閨秀風範。
才說起太後,便傳來了太後的消息,前院來了傳禮的女官,是太後娘娘賜下如意雙聯瓶一對,賀甘家新婚之喜。
這對雙聯瓶被甘家恭恭敬敬地收下,一路送到新房,就放在多寶格最醒目的位置上。婷姐兒見了,心中熨帖。送佛送到西,自己的這位太後姑母,行事真是無可挑剔,叫人打心眼裡感激涕零。在出嫁前已經賞了兩擡的添妝了,新婚的正日子又派女官來觀禮,還賜了寓意吉祥的雙聯瓶。得此殊遇,甘家想必受寵若驚,不會對自己這個新婦端半點架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