蘸蘸醒來得有些倉促,她不該在這時候睡着,卻偏偏睡着了。
當她被器皿碰撞聲驚醒時,迎面見前台小姐微微錯愕的樣子。鮮少有人在這刺青前還能睡着的,怪隻能怪昨晚睡太晚。
還好這時候劉缪走進來:“吃早飯了。”
他手裡拎着黃殼食品包裝袋子,包子油滲透最下面。聞起來十分有食欲。
蘸蘸吃過了早飯,還是忍不住銜一個,再分給前台小姐。
等蘸蘸吃完,劉缪上前用濕巾細緻的擦過她每根手指。
“一會兒你别緊張,回來的半個月,我一直在琢磨如何遮掩你的胎記,一會兒肯定會萬無一失的。”
“好。”
劉缪怎麼說,蘸蘸就怎麼信了。她相信他絕不會坑自己。
前台遞來無菌紗布,“麻藥已經過了三十分鐘,可以準備開始了。”
“刺青師有個狗脾氣,不愛旁邊有人晃來晃去打擾,”劉缪幾不可聞的湊到蘸蘸耳旁說,蘸蘸忍不住笑。
柔軟無菌布貼合肌膚,凝膠是涼的,布擦拭過後卻火辣辣的燙成一片,夾雜微弱刺痛,是皮膚受到了刺激的反射。
劉缪指尖如同削減了的嫩蔥沾上一星點胭脂,白中透出微紅,在蘸蘸眼皮上飛來飛去。
“閉上眼睛。”
蘸蘸閉上眼,無菌布捂住她眼皮,溫熱體溫透過布傳遞到蘸蘸皮膚上,蘸蘸自發的感覺身體燥熱起來。
好在這時有人推門而入,刺青師問:“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蘸蘸猛身坐起,差點撞到劉缪的頭!劉缪反應飛快地往後一仰躲過,刺青師愕然的看着這一幕,安慰道:“沒事兒,别害怕,不是很疼的。”
“不是很疼有多疼?”蘸蘸縮縮脖子。
刺青師說:“就像螞蟻叮咬一樣!”
“真的嗎?”蘸蘸問。
“那為何我上次來聽見這裡鬼哭狼嚎的?”劉缪插嘴。
刺青師無奈地瞥了劉缪一眼,那眼神中的意思分明是能不能别拆自家台,還要不要做生意了?
刺青師輕咳一聲:“那是大面積刺青,動辄七八個小時,麻藥的耐藥性早過了,阮蘸蘸小姐不一樣,隻是小範圍遮胎記,時間一兩個小時就搞定。”
“真的不疼?”蘸蘸又問了一遍。
刺青師:“到躺到這裡了,您就放心吧——少爺,工作就要開始了,您要不先去隔壁等着?”
劉缪挑眉與蘸蘸對視一眼,那眼神中分明是說,看我說的沒錯吧。兩人不覺相視一笑。
刺青師愕然,立馬捂住眼睛,故作哀嚎:“哎嘛,我牙酸!”
“你牙酸捂眼睛幹嘛?”
“你還走不走了?”刺青師對劉缪說,“我兩天直接一位客人,蘸蘸小姐要是沒預備好那我先歇着了。”
“行行行,你開始吧。”
每家刺青店的規矩,每個人有每個人的規矩。這家店看起來古意盎然,在清潔消毒與設備方面卻全是與時俱進,與醫院無異。
前台按流程開始幫助刺青師佩戴口罩、醫生帽,消毒雙手。
劉缪沖蘸蘸眨眨眼:“那我去隔壁等你了,你等會别叫太大聲,打擾我看電視。”
蘸蘸一腔熱血喂了狗,冷哼:“我死也不會叫的。”
前台小姐也跟着離開。
刺青師大大咧咧兜屁股坐在闆凳上,嘴裡哼着流行歌曲調子,滿是漫不經心的調子,然而當他的眼睛一一監視過所需的工具時,眼神愈發熾熱,閃爍着極其專注神情。
一個人倘若不是對工作有莫大的熱衷,與高精熟練度,做不到這樣鎮定自若的狀态。
可是蘸蘸就這麼死硬的躺在台子上,預備着準備,就像案闆上的魚肉,待宰之前最難熬。
她一動不能動,什麼不敢想,偏偏情緒像洩洪濤濤灌入她腦子裡。
這一切來得太突然了!
盡管劉缪再三重申預備已久,為了她的胎記疤痕有過設計、構思、描摹,可對于蘸蘸而言,關系到一生的事簡直是轉瞬間定下。
隻要失敗了去洗,也得間隔時日,期間她何來顔面面對父母?
何況錢怎麼說?
一想到錢,蘸蘸瞬間攥緊了拳頭。
要不不做了?
再回去考慮考慮?
“别害怕,很快就做好了。”刺青師右手撚着隻細細的筆,左手扳過蘸蘸的臉往裡靠,将整個鬓角處暴露出來。
“我們、紋什麼圖案?”感受到冰冷水性筆尖龍蛇走位,蘸蘸的心拎起來。
“有點像印第安人那種。”
“印第安人?!”蘸蘸嘴角震顫,面部肌肉抖動,刺青師傳來“嘶”的一聲不悅的氣息聲,“别亂動!”他又一次兇神惡煞道。
蘸蘸無語淚流。
她想象中的印第安人紋,是在電視上見過的,花裡胡哨的羽毛裝飾,臉上塗得五彩斑斓,要以後頂着這服尊容出門,那就不是整容,而是毀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