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蘸蘸帶上帽子回教室上晚自習。
阮煙與路易斯都沒回來,藝術特長生擁有以排練為借口不上自習課的特權,大家本都習以為常,偏偏蘸蘸卻覺得有不對勁的視線總注視着自己,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索性從衣袖裡穿過耳機線,一邊聽輕音樂,一邊做作業。
貝多芬的《夜光曲》,樂曲細膩而傷感,如千滴錯落雨水打濕心間,又如山間中合書起身,薄披一身月光。
一個小時的晚自習很快過去,蘸蘸隐約中似乎聽到有人在喊她,她沒聽清,也沒心思多去留意,她每天下課後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去超市買打折菜。
過了晚上八點過後,幾乎九成以上肉菜品五折。爸爸殘疾,媽媽忙工作,采購基本生活用品的任務就落到蘸蘸頭上。
超市在從學校到家的直線上,蘸蘸騎着腳踏車,到了超市們口,鎖好車後一如既往地擠進大門發黃的塑料簾子。
走到手推車旁邊的瞬間,蘸蘸猛地感受到不對勁。
冷刷刷的目光如冷雨一般鋪天席地,蘸蘸心神一凜,猛地擡頭,卻發現根本沒一個人看她。
所有人都在忙自己的事,挑選自己想要的貨物。
蘸蘸恍惚,難道剛才是錯覺?
人受到驚吓時,第一反應就是往人堆裡紮。
每天這個時候超市的人最多,特别是新鮮蔬果區,真可謂是摸肩擦肘,蘸蘸感受着身邊人溫熱的體溫,明明不應該害怕的,可心裡還是很不舒服,頭頂上空調的寒氣一道一道往下噴。
經過賣豆腐的老伯時,蘸蘸皺了皺眉,往常可都是能聞到專屬豆腐的清香,今日不僅沒有這種令人安心的味道,反而多出了一絲淡到幾乎聞不出來的味道。
蘸蘸停下自己的腳步,不住的朝那塊白嫩的豆腐看過去,隻覺得那豆腐也着了魔似的,渾身叫嚣着,尖銳的刀鋒落下去,便見得豆腐顫抖兩下,動脈被割斷一般,驟然噴湧出岩漿般滾燙的血液。
蘸蘸一驚,不由得後退兩步。再一揉眼睛,豆腐又變得和往常一樣雪白。
蘸蘸愣住。
前面買豆腐的一位大媽扭過臉來,臉上帶着僵硬的笑意,幾條皺紋拉扯着起伏好像在預謀着什麼,拿過自己剛稱好的豆腐,毫不留情的撞了一下蘸蘸的胳膊,然後快速離開。
“小姑娘,買豆腐嗎?”
切刀大伯見她搖搖頭,便擦擦手招呼别的顧客。
慘白的燈光打在每個人的臉上,蘸蘸耳邊怪異的出現很多聲音,汗滴路過颔角滴落在平地上的聲響。風聲掠過,發絲飄落在半空打轉的聲響……
冰櫃中各種肉類琳琅滿目,豬肉或者海鮮都以一種安詳的姿态卧着。
蘸蘸捂住鼻子,額頭上一陣冷汗突突,原來那種怪異的味道是來自這裡。
蘸蘸上前一步,更加靠近冰櫃,小半個身子探了過去,想觀察一下到底是怎麼回事。
頭燈的燈光忽然忽明忽暗,燈管發出負荷過多的“滋滋”聲響。
随即“砰”的一聲,燈管爆炸。
蘸蘸視線瞬間就黑了。
這是、意外?!
什麼呼吸,驚叫,一時間全部被巨大的恐懼淹沒,神經被強有力的刺激一震,手腳虛脫差點摔倒。
慌亂之中她抓住冰櫃邊沿,強行将自己偏移的中心拉出來。
正在這時,蘸蘸手背上一涼,似乎有又冷又黏的手摸了一下她。蘸蘸吓得後退數步,她邊上明明是冷藏冰櫃,冰櫃裡怎麼可能會有手?!
蘸蘸瞬間打開天眼,沒了燈的視線範圍就像褪了色的舊膠片,她清清楚楚的看見冰箱裡的生物屍體像重獲新生一般,青色魚鱗膨脹着立了起來,被割掉頭的胖頭魚一起一伏,魚尾巴劇烈的搖擺着,好像下一秒便要翻滾着攻擊過來。
蘸蘸渾身顫抖,不知道是被這冰櫃的冷氣給凍的,還是心裡的寒意給弄的。
更可怕的是,這半天功夫,為何沒有一個人說話?
超市整理排列的貨架之間,原本熙熙攘攘的人轉眼消失不見,空蕩蕩的偌大黑暗空間隻剩下她一個人,她哪兒是處在超市?分明是生物屍體的巨大墳場!
是異次元空間還是蠱惑?
不管是哪種情況!活着要緊!
此地不宜久留,蘸蘸不作二想,奔身就往出口離去。
可下一秒蘸蘸身體就本定住。
可是身子就像不聽指揮一樣,沉重的踩在地下,不打算随着蘸蘸大腦的指令進行移動。
“冷靜冷靜,一定是太冷了,身子給凍僵了。”蘸蘸如此安慰自己,更加用力的想要從這莫須有的強壓中掙脫出來。
半天她感覺汗水順着自己的額頭蜿蜒直下,身子反而越發沒有知覺的向下沉去,最後撲通一聲彎下了膝蓋,無力的蹲在了地上。
這時她方才注意到,自己腳踝上泛着幽幽微光。
那光芒淡青色,竟發出魚腥臭味,聞起來有幾分熟悉。
這是?怨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