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蘸蘸看見船夫的頭猛地低垂了下來,靠脖子連接着才不至掉落到地上。
船夫的眼睛中光彩全無,空洞洞的白色,芝麻大點的眼珠子,就像是紙張黏上去的——與先前過路村民的眼睛一模一樣!
這個船夫已經死了。
第一眼蘸蘸已經看出。
至于是何時死的,從他上到涼亭直至現在,一直杵在柱子邊上抽煙,緊挨着亭沿,或許就是在這短暫的功夫出了問題。
空氣中彌漫出奇怪的味道,不用開天眼,蘸蘸已覺察出與超市的海魚相似。
“走!”蘸蘸拉上劉缪奔出涼亭。
就是在這時,身後傳來船夫熟悉的聲音,他說:“等等我啊!”
蘸蘸暗罵了一句晦氣,猛地推一把劉缪上船,自己緊随其後,卻在搖槳時發現沒有解繩索,她不得不又跳到岸上。
“蘸蘸小心!”劉缪一邊說話,一邊往兜裡翻東西。
蘸蘸咬緊後槽牙,雙手使勁地接繩索。
之前船夫打的是死結,人越着急越解不開,眼見着船夫慢吞吞的走過來,嘴裡還哼哼唧唧的唱着歌;“放我走吧,放我走吧……”
蘸蘸滿掌心都是冷汗。
就在船夫距離她四五米距離,半空飛來一道符咒,正好貼在船夫額心。
他一下像變成木頭人,一動不動,嘴裡吟唱也中止。
蘸蘸感激地朝劉缪看一眼,往衣服上胡亂蹭了一把手心的汗,然後繼續結繩。
坐在艙中的劉缪也是吓白了臉,他先前隻聽說今年蘆葦蕩出了些事故,導緻遊客劇量減少,他本好清靜,加之懷揣好奇心想一探險境,沒想到竟真有其事,眼見準備的符咒派上了用場,劉缪剛舒一口氣,突然看見船夫半張的嘴裡,吐出一口煙霧來。
先前船夫嘴裡一直煙不停,但都是白色的。
這還是劉缪第一次看見黑煙!
“蘸蘸,快上來!”
“好,馬上!”
蘸蘸解開繩索,岸邊距離木舟還有一段距離,她要想上船,得後退奔跑借力俯沖。可她卻不知道危險降臨,事出突然,那從船夫嘴裡冒出的黑煙飄散半空,凝而不散。劉缪就算是出聲提醒也已來不及,他幹脆縱步沖出,腳蹬船沿,人借力飛撲向蘸蘸。
頃刻間,如同一隻脫弦的箭,正正将沖刺的蘸蘸正面撞上。慣性作用下,蘸蘸隻來得及驚叫:“你做什麼?!”倆人已都滾在地上。
臨到半空時,劉缪的身體已搶先掠過黑煙飄散的軌道,刹那間,身體如同被刀砍了一般刺痛,他心中頓時笃定,黑煙果然是有實質的。
雖然很笃定,但他心中卻松懈了一大口氣,第一句話沖蘸蘸脫口而出:“你沒事吧?”
倆人倒在地上。
蘸蘸也已看出了不對勁,抓住劉缪側身就地滾了兩圈。
小島邊緣被浪潮濺濕透,蘸蘸與劉缪的衣服都被沾濕了。
蘸蘸抵着劉缪的臉,怒火幾乎噴到他臉上;”你瘋了嗎?”
幾秒前的皮肉刺穿聲清晰可聞,劉缪不可能沒事。
劉缪疼得龇牙咧嘴,卻不斷催促說:“快、快走!”
蘸蘸當然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但前提是他們得走得出去。
船夫一擊不成,好似氣力耗盡進入緩沖期,黑煙重又在半空緩緩凝型,源頭從船夫嘴裡源源不斷生出,而船夫的身體迅速幹癟,眼球凸起,嘴角撕裂,直裂到耳根處。
這邊的黑煙攔道還沒解決,那邊又出現了新的麻煩。
“船!船!”劉缪大聲叫了一聲。
蘸蘸擡頭就見笨拙的鐵鎖鍊緩緩地往水裡沉,再有片刻功夫就會落入水裡,蘸蘸站起身,彎腰拱抓向鐵鎖。
那懸在空中的鬼手似乎愣了一愣,随即飛射而來,卻在觸碰到蘸蘸身體之時,突然地被彈飛。
鬼島數以萬計的地縛靈都沒殺死她,更何況這區區一隻孤魂野鬼?
蘸蘸睜開天眼,隐藏神思之中的芥子空間開啟,地獄黑暗力量噴薄而出,蘸蘸一身像着了黑火似的發出微微黑光,那地縛靈落到地上,突然燃燒起來,黑煙制就的形體從燃燒出更實質的黑火!
蘸蘸頭也沒回,撿起堪堪滑落如水的鐵繩索,這片水域充斥着黑暗與混沌的腥氣,真要落入水裡,還不知曉會發生什麼事。
現在他們唯一能離開這處死境的工具就是小船。
吃力的拉回随波逐流的木舟,蘸蘸心裡也定了定,她剛想招呼劉缪一起走,突然聽見身後發出一聲尖叫。
糟糕!
蘸蘸一回頭,見劉缪被黑色的鬼手抓住,一隻抓住他的胳膊,又一隻往他後背受了傷的傷口中鑽,卻在觸碰到劉缪鮮血之時,像被燙痛了一般的往回縮。
還好劉缪的血與常人不同,俱有驅鬼滅神之力。
倆人都不是普通人,普通人要在這情況,别說跑,連吓尿褲子了。
劉缪也好似才想起來一般,反手抓起後背上的血,對着肩膀上的鬼手就是一把,這隻鬼手也跟着吃痛回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