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黑雲山靜得讓人害怕。
連日的舟車勞頓讓大家都很疲憊,車隊衆人或倚在樹旁假寐,或躺在車上休息,除卻深林中時不時的夜枭号叫,聽不到一點兒聲音。
容晚月坐在馬車裡,終于漸有困意。
自己也不用太擔心,再過兩個時辰就要天亮,應該不會出大事。
容晚月擔憂半晚見無事發生,慢慢放下心,閉眼倚着馬車壁,眼看就要睡過去。
然而,一聲粗嘎難聽的聲音又讓她突然驚醒。
王大娘陪着容晚月在車上一起睡覺,此刻也醒過來,見容晚月還未閉眼,睡意朦胧地勸道:“娘子别害怕,是夜枭叫聲。”
容晚月被這叫聲驚得心怦怦直跳,她倒不是害怕夜枭,隻是總感覺不吉利。
容晚月輕輕掀開馬車的簾布。
外面一片漆黑,除守夜的王镖頭幾人面前有火堆之外,其餘人都在暗處休息。
天空零星飛過幾隻夜枭,一切看起來似乎都與往常無異。
可容晚月盯着夜枭飛來的方向,總感覺怪怪的。
王镖頭撥弄着身前的火堆,橘紅色的火焰跳躍不停烘得人犯困,他看看身旁腦袋一點一點的幾個人,自己起身去撿柴。
但剛走兩步,王镖頭腳下便是一頓。
“快起來!”
王镖頭的聲音低沉有力,加之在野外衆人也并未睡太熟,他這一吼,所有人瞬間驚醒過來,滿臉戒備地聚到一起。
容晚月跳下馬車走到王镖頭身旁:“王镖頭,怎麼回事?”
“我剛才聽見林中有馬蹄聲,”王镖頭雙眼緊緊盯着黑漆漆的密林,語氣笃定,“是山匪。”
該來的總會來。
容晚月心下微沉,摸摸袖中所帶的銀票,又稍稍安心。
若是求财,就給他們。
隻求自己這一行人能逃過這一劫。
車隊衆人無比安靜,呈圈狀将容晚月和王大娘圍在中間,各自手持武器,等待林中山匪的到來。
很快,一個五十多歲的絡腮胡漢子帶着一行人從林中走出。
鄭大山這半輩子劫過不少人,全都是為富不仁之輩,當然,偶爾幾回走眼會碰到良善商家,他就讓人家好好離開。
他不像其他山頭的老大,欺男霸女,他劫的财大部分是救濟百姓,小部分是養山上撿回來的無家可歸的人。
雖然如今俠道不興,但總的來說,鄭大三認為自己除了武功低也算是個義俠。
可山匪這一行,畢竟名聲不好聽,縱然鄭大山未傷過人命,大家口中傳言他也是一個惡貫滿盈的人。
鄭大山已經習慣商隊看見自己之後吱哇亂叫的樣子。
可今天這商隊真是冷靜,冷靜得讓鄭大山都有點兒不好意思。
鄭大山驅馬帶人走出密林,同王镖頭一方靜靜對峙,一時之間兩方竟都是無言。
寨子裡帶出來的狗在後方汪汪直叫,鄭大山幹咳一聲,率先開口:“對面的兄弟,從哪個地方來?”
王镖頭走南闖北,此刻也還算鎮靜,上前拱手回道:“我們是京州商隊,來遼州做生意。”
“做的什麼生意?”
王镖頭道:“米糧生意。”
“米糧生意?”鄭大山揚眉,嘲諷道,“京州富貴地,還用跑我們這兒來做生意?”
王镖頭一時語塞。
容晚月一直在後方觀察對面的人,見鄭大山并不像是不講道理的人,便開口道:“遼州地廣,米糧充足,我們此行是來收購米糧的。”
容晚月的聲音并不大,但足以讓在場所有的人聽清楚,鄭大山盯着容晚月,見她面上并無絲毫懼色,一時倒覺得稀奇。
素來商隊女眷見到山匪都是喊得最響的,少見這麼冷靜的人。
鄭大山覺得有趣,拿起自己腰上的樸刀指向容晚月,故意大聲道:“不管你們是做什麼生意的,既然從黑雲山過,照理來說是要留下錢财的!”
容晚月同王镖頭對視一眼。
先前他們已經商量好,山匪劫财便給财,容晚月毫不猶豫從自己袖中取出一個荷包遞給王镖頭,讓他去給對面的人送去。
荷包到手,鄭大山粗略打開掃一眼,便看出荷包裡的銀票不下千兩。
鄭大山眼睛一眯,還挺實誠。
他在此地多年,眼力不是一般的毒,自然能看出容晚月是真心願意把錢給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