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緒回到“道”、“玄”這些概念上,的确它們對先天人就像喝水一樣簡單,但也是最難闡釋,否則練雲人為什麼不直接講?
——道簡單闡釋得清,總歸很難稱為道了。
所以慕少艾撫着下巴,挺直了腰出了個妙主意:
“呼呼~這樣聽起來确實不妙,不過三人行必有我師啊,道教頂峰劍子仙迹正在殘林修養閑着,這不正好可以幫好友你解答嘛!”
——
一心追求仙道,不沾情欲的練峨眉,最得意的徒弟紫玄之死卻因脫不開恩怨情仇,一手帶大的弟弟狂龍也對她懷有不倫之情。
如今她所應最終天劫,化劫之法有二,一是了斷紅塵故夢,二是渡人入道受業解惑。
可看酒奈何還是頑石,練峨眉垂眼,擡手敲打了下她的額頭,看着人捂着頭發愣,緩聲解釋道:
“夫螳螂者過剛強,過則易折,不自恃、不自見、不自伐、不自見、不自是,以柔弱不争為用,是謂修道修心之始。”
風吹動紫色頭巾,練峨眉心不動,半張臉上覆蓋着面具更顯無情,盤腿打坐,明明阖目了,卻好似察覺了小輩心裡的疑惑不解:
“汝若是有想說的話,可以直言。”
我試圖理解,才慢慢說:“嗯……這句話的意思是說,由天道來看,螳螂過于剛強,試圖以弱勝強,是自不量力的行為。”
擡起的拳頭落在手掌心,她像是突然大膽地想到了什麼,方士仰頭看向高人,眼裡仿佛都在發光,似乎期待着什麼:
“但是,從人道看來,螳螂這種不知強的想法,卻還是太過弱小了!不想放棄做這件傻事的話,多想辦法找些幫手和工具,也不是不可以讓車輪停下來的……”
螳臂如何當車,哪怕是三歲道童都知道是譬喻,偏偏這孩子卻提出了這種假設,因何緣故個性如此叛逆?
練峨眉此刻蹙着眉,不假思索就嚴厲呵斥:
“嗯?不可偏執一隅,依汝所想者有幾多,能奈天下何?”
眼前方士漆黑眼裡的光消失了,似乎取而代之是遺憾,仿佛是習慣被否認了,所以隻移開了視線,嘴角下垂,卻還抿嘴笑着說:
“哈哈,練前輩您教訓得是。”
聽出來酒奈何并不從心底認同,是操之過急了,練峨眉蹙眉凝神,順着她的注視看去。
山中修道不知歲月,如今練峨眉此刻才驚覺昔年紫玄徒兒栽下的山茶樹,已如此大了。
可偌大的樹冠,現在隻剩零星幾朵了,山茶花也凋零将盡了。
眼看着那姑娘高興地上前撿起那朵山茶花,細細擦拭收起,練峨眉的眉心忽的一跳,低歎道:
“樹在人不在,人在心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