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人不也是這樣嗎?一個不谙世事的實驗品。
轉念一想,諸伏景光竟是對杜林标生出幾分憐憫之心。
“沒關系,”杜林标搖搖頭,“你能幫我一個忙嗎?”
“什麼?”
杜林标将聲音壓低,一副神神秘秘的樣子,“我想和你做朋友,你能不要告訴琴酒大人或者是先生嗎?”
“為什麼?‘先生’又是誰?”諸伏景光不動聲色地套話。
杜林标似乎壓根就沒有多想,幾乎是脫口而出,“先生就是先生……啊!琴酒大人和貝爾摩德大人好像稱呼他BOSS。”
BOSS?
諸伏景光立刻聯想到那位一直隐藏在幕後的組織操盤手。
“他們不讓你交朋友嗎?”他假裝沒有對“BOSS”這個詞産生什麼反應,反倒将注意力集中在前一個問題上。
“他們說我和103一樣,沒必要有朋友。”
和103一樣是什麼意思?諸伏景光遮掩住自己的眼神,難道是說杜林标的身份不配和其他人一樣?
似乎是害怕他不同意,杜林标乞求般的扯了扯諸伏景光的袖子,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這個行為在其他人眼裡就像是在撒嬌。
“你不願意和我做朋友也沒關系的,但是能不能不要告訴琴酒大人和先生?”
諸伏景光心道:我現在連見BOSS的機會都沒有怎麼跟他打小報告?
杜林标的眼睛很圓,眼角微微下垂,額前的幾绺碎發微微擋住眉毛,以至于諸伏景光從這個角度看過去覺得他更像一隻可憐兮兮地德牧了。
“好吧……我和你做朋友,但先說好,這是我們倆之間的秘密。”
杜林标“噌”一下笑起來,酒窩裡盛滿了喜悅,“我知道的,秘密就是除了你誰也不能說的。”
“你知道就好。”
諸伏景光也未曾想到,在兩個人沒有任何誓約的情況下,杜林标真的會守口如瓶。
他原本還想繼續套話,但是降谷零和諸星大正好打開大門,杜林标反應比他還快,兔子一樣後退幾步,主動和他之間保持着一個安全距離。
“我們回來了。”
降谷零将順道采購回來的事物放在桌上,杜林标如往常一樣默默拿過,正要塞進冰箱,就見降谷零摸着下巴,視線在諸伏景光和他之間來回切換了一會兒,仿佛從空氣中嗅出了什麼,突然道:“你們倆趁着我們不在說什麼了?”
諸伏景光手一頓,心說不愧是專業搞情報的,這都能看出來。
注意到杜林标悄悄瞥了自己一眼,諸伏景光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的樣子,決定不當着諸星大這個外人的面說,也免得破壞了杜林标對自己的信任,“就是問了問他的傷怎麼樣了。”
“他還需要我們的關心嗎?”
降谷零一如既往維持着兩人之前商量好的“紅臉白臉”的人設,說話沒好氣道:“他可是帶着定位器,時時有人關心着呢。”
諸星大對此不置可否。
至于降谷零要用這種态度對待杜林标的原因——一則是為了立住在組織裡的人設,同時便于他們其中一人獲取對方信任,二來則是想像試探諸星大那樣試探杜林标的脾氣底線——雖然說諸星大這邊暫時沒什麼成果就是了。
降谷零對此有些頭疼,除了諸伏景光之外,兩個隊友一個什麼事都淡淡的,仿佛對任何事都不關心,一整天就知道沒事抽個煙擺弄狙擊槍;另一個不知道是真傻還是假傻,完全看不出自己有意冷落他。
但是比起滿眼都是狙擊槍的諸星大,他更忌憚杜林标——這個家夥随身帶着一個定位器,誰知道還有沒有其他的功能。
杜林标不是傻子,他能感受得出降谷零偶爾對自己表現出來的敵意,但他并不知道自己有什麼地方得罪過或者是冒犯過這位情報組的精英,也不希望自己和他起直接沖突。
在杜林标的潛意識裡,這些人的地位都要高于自己,而他的過往經驗告訴他,和地位高于自己的人起沖突并沒有什麼好果子吃。
“飯好了,快來吃吧。”
也許是性格使然,又或許是長期以往形成的肌肉記憶,杜林标選擇避其鋒芒,裝作聽不出降谷零話中的其他意味,安安靜靜地幫諸伏景光擺桌子。
隻要我自己不犯錯,我就不會受到懲罰。
杜林标安慰自己,他很滿意現在威士忌小組的生活:沒有實驗、不用訓練,也沒有來自于其他人的教育……這樣的生活對他幾乎可以說有些安逸了。
如果能一直這樣安逸下去該多好啊。
杜林标悶頭扒着碗中的米飯,忽然冒出這麼一個念頭。
不過這個美夢泡泡一出現就被他打碎了——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配不上一直擁有這樣的生活,眼前的一切都是幻想。
杜林标,你千萬不能得寸進尺。
他在心中反複敲打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