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前方隻剩下了青木修一個人,這一片小小的空間立刻陷入了一陣窒悶的沉默,但是後方并排而立的諸伏兄弟都沒有去打破這一陣沉默。
青木修嘴唇張張合合,一連吐出了好幾個氣音。他雙手緊緊握着,指甲都在掌心扣出了血。
“……我是……青木修。”
知道嘴唇也被他自己咬出了一道血痕,他才成功的說出第一句話。
“很謝謝你們,那是我第一次知道‘爸爸媽媽’的概念。”
當年往事又重新浮現在眼前,青木修用力眨了下眼睛,“你們的感覺沒有錯……真的很謝謝你們……”
他用力地想要把眼淚憋回去,反倒讓更多的眼淚争先恐後地湧了出來,怎麼擦也擦不幹淨。
“你們很好,景光和高明哥也很好……我能活下來也是因為景光。”
他原本就把頭埋得很深,現在更是連脊背都彎了下去。
“對不起……對不起……”
諸伏景光站在後方,全神貫注觀察着青木修的狀态,隻見他突然後撤了半步,然後毫不猶豫地跪了下來。
他伸手就要去拽青木修,卻被一旁的諸伏高明摁住。
“讓他哭出來。”
諸伏高明搖搖頭,沖着諸伏景光比了一個口型。
哪怕無論是諸伏夫婦還是他們兄弟倆都不會遷怒于青木修,但是如果不讓青木修這麼做,恐怕他日後也無法獲得安甯。
淚水順着青木修的臉頰落下,滴在諸伏夫婦墓碑前的地上,很快就融于泥土消失不見。
他并非嚎啕大哭,相反,如果不是因為距離足夠近,諸伏兄弟幾乎都聽不見他的啜泣聲。但是他劇烈顫抖的肩膀卻暴露了他心中的痛苦。
“對不起……”
一時間,隻有青木修的呢喃在空氣中徘徊。
後背一熱,原來是諸伏景光從後面抱住了他。
“沒有人怪你。”
諸伏高明平和地看着青木修,正欲開口,卻有一陣微風吹過,撩動了三人的頭發。
今天本應是個無風天。
一朵不知名的花追上風的尾巴,輕輕落在了諸伏夫婦的墓碑上。
三個人都怔住了。
諸伏景光鼻尖一酸,眼眶也有一點發熱。
諸伏高明長長歎息一聲,把兩個弟弟都緊緊抱進懷裡。
“看樣子爸媽一直都在我們身邊。”
他們從未離開。
諸伏景光一直以為任務給自己帶來的影響并不大,沒想到隻是一直沒有表現出來而已。
恐懼、迷茫、痛苦和思念一樣不少,它們極為懂事的藏在了最角落,讓諸伏景光自己都沒有發現。直到今天,才真正爆發出來。
一邊是愛人,一邊是兄長,身後還有父母,他終于可以放下肩膀上的擔子肆意發洩一次。
諸伏高明同樣動容,他冷靜自持,他成熟理性,因為他是哥哥,是諸伏家的大家長,所以他才能忍住這麼多年不去打探弟弟的消息,獨自一人來看望父母,他知道必須有一個人要承擔起責任。
但是現在,弟弟平安回家,還帶回來了另一個弟弟。
他終于能歇一歇了。
今天的墓園沒有青木修想象中的寒冷,甚至還有陽光,站的久了都能感到一些暖意。
究竟是身體被太陽曬得發熱,還是心裡的溫暖帶來的錯覺?
青木修有點搞不清,也不想分清楚。
他覺得現在這樣就很好,世界上總有一些事情不是非得刨根問底弄個一清二楚才好。
“杜林标”留給他的痕迹越來越淺淡,而“青木修”的人生卻越來越明晰。
一無所有的杜林标和組織一起被徹底埋葬在了過去,而活下來的青木修卻擁有整個世界。
最後還是諸伏景光先笑了一聲,他的眼淚都還在眼角挂着,可是臉上已經有了笑容。
“哥,以後我們一家人再也不要分開了。”
諸伏高明搶在擡頭之前已經把眼淚擦幹淨了,看着諸伏景光的時候已然又是那個大家長一樣令人安心的高明警官,“永使無虧缺,長對日團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