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樓的門關上了,盡管梁舟淮的動作已經足夠輕,但他還是還是忽視了謝陳的演技,梁舟淮翻身的時候,他就已經醒了。
他知道梁舟淮其實一點都不想留下來,所以他隻能裝作睡着。
謝陳起身,晃了晃昏沉的腦袋,掀開被子下床,拉開房門下樓。
一樓空蕩蕩的,隻有沙發旁的一盞落地燈發着昏暗的光。
他打開全屋的燈,客廳終于亮起來,燈光溫暖,仿佛也驅散了不少孤寂。
謝陳給自己倒了杯溫水,又打開客廳的電視,财經新聞在空曠的客廳回蕩。胃裡空空,瞧見客廳茶幾上的一堆藥,謝陳歎了口氣,給自己點了個外賣。
等外賣的間隙,他給外公打了個電話,之後他又和外公的醫生,也就是曹嶼,确認了外公一天的身體狀況,這是他每天必做的事情。
做完這些,外賣恰好到。
兩年前,他對食物有很大的熱情,無論是變着法兒的給梁舟淮做飯,還是僅僅因為一棵桂花樹,就不顧受傷的手臂,非要給梁舟淮做桂花糕。
現在不了,食物于他而言,除了能讓他活着,好像沒有其他的價值,曾經有一段時間,他甚至有些厭食,那段時間,他因為這事兒進過不少次醫院。
謝陳拆開外賣袋子,麻木地挑出所有辛辣的食物,随後他坐在椅子上,開始機械地吃飯。
嘭——
窗外煙花綻放。
叮當——
金屬筷子落了一地。
謝陳下意識捂上耳朵,指尖顫抖,腦海裡不斷的“砰砰”聲讓他有些窒息,空氣中仿佛彌漫着硝煙和血腥味,不斷充斥着他的鼻腔,喉嚨一癢,他慌忙無措地跑進洗手間。
接着,裡面傳來不間斷的幹嘔聲。
不知過了多久,裡面才響起嘩嘩水聲。
謝陳擡眸,看向鏡子裡眼眶發紅的自己,蒼白的面頰沾着幾滴水珠,額前碎發垂落,眼裡死氣沉沉,沒有一點光彩。
他勾唇怅然一笑,無比慶幸剛才梁舟淮的離開,幸好他沒看見自己這副狼狽模樣。
從洗手間出來的時候,窗外的煙花已經消散了,餐桌上的晚餐也早就冷了,謝陳喝了口涼水,默默撿起地上的筷子扔進垃圾桶,然後把沒動過幾口的外賣打結,送到門口垃圾桶。
或許是心理作用,晚上他又發起了燒,裹着厚重的被子也覺得全身冰涼,他睡得格外不安,腦海裡全是去年夏天那場絕望的血色。
腦袋隐隐作痛,好像有人拿着鈍刀,把他劈成兩半,一半留在過去,一半拼命地追趕着一個人,向往着未來。
直到黎明破曉,折磨他的割裂才停歇,這場突然降臨在夢中的淩遲,終于網開一面。
窗外沒有煙花,更沒有硝煙和血色,今天是個美好的大晴天。
…
梁舟淮上班的時候,居然在梁氏大廳裡看見了謝陳,他翹着退坐在接待沙發上,手裡打開的報紙遮住了大半張臉,但梁舟淮一眼就認出了那另外半張臉。
他走過去,立在謝陳面前,謝陳放下報紙,擡頭看他:“早。”
梁舟淮眉頭微皺:“你怎麼在這兒?”
生病不好好休息,一大早跑來梁氏做什麼?
此刻正是上班的時候,員工們紛紛從大門進來,雖然沒人敢光明正大地議論,但堂堂陳氏掌權人被晾在梁氏大堂,說出去也不好聽。
前台小跑過來,朝梁舟淮說:“梁副總,謝先生說要找梁總,但梁總還沒來。”
“怎麼不去接待室?”梁舟淮問。
謝陳打斷:“是我說在下面等,不怪她。”
梁舟淮看了謝陳一眼,對前台說:“我帶他上去,你先去工作。”
前台應聲,剛要轉身離開,謝陳叫住她:“把我兩年前錄的信息删了吧,我剛去電梯看了,指紋還能解鎖。”
“……”梁舟淮忘了這茬,當初走的時候也沒交代過前台,梁遠之就更不可能想起來,他對前台說,“删了吧,以後他來,讓人下來接。”
前台:“好的。”
“走吧。”
梁舟淮沒回辦公室,而是帶着謝陳乘專用電梯上了頂層。他的辦公室雖然搬下去了,但公司裡很多權限,他還是有的,比如頂樓的貴賓接待室。
謝陳發着燒,臉色也不是很好,梁舟淮沒給他泡咖啡,倒了杯熱水遞給他,他問謝陳:“來幹嘛?”
謝陳接過熱水:“合作的事情,找你或者梁總都行。”
梁舟淮“嗯”了一聲,出去問了梁遠之的秘書,秘書說,梁遠之馬上就到。
随後,他回了接待室,對謝陳說:“他馬上到,你等他吧,我下去了。”
謝陳叫住他:“項目的事,你不聽嗎?”
梁舟淮沉默片刻,回道:“梁總會傳達給我。”
謝陳不放過他,加重了語氣,問:“你不是總負責人嗎?”
梁舟淮看他沉着臉色,滿臉不悅,終于反應過來了,他不僅僅是來談項目的,估摸着還打算順帶來找他算昨晚悄摸離開的賬。
“我今天有别的緊急安排,你沒有預約,後面再找你對接。”
謝陳自嘲譏笑,肯定道:“梁舟淮,你躲我。”
“……”梁舟淮無言片刻,沒有争辯,隻說,“昨晚,我看你已經好很多,自己離開了,抱歉。”
說罷,轉身離開了。
梁遠之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謝陳握着玻璃杯,低頭沉思的模樣。
“謝陳。”他叫了一聲。
謝陳擡頭,扯出個勉強的笑容:“梁總。”
梁遠之在他面前坐下,說道:“舟淮和我說了,他今天确實有别的安排,咱們先談,我後面會和他對接,細節問題,你們後面再交流。”
謝陳沒再說什麼,和梁遠之聊起了項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