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每天,謝陳醒時,梁舟淮已經去上班了。
他昨晚又睡得不好,眼下泛着淡淡烏青,臉色也比前幾天更差。
孟姨今天還沒來,倒是醫生先來查房,謝陳覺得自己沒問題了,于是問醫生:“我什麼時候能出院?”
醫生的回答是:“恢複得很好,沒什麼大問題,但藥物損傷短期是不可逆的,還需要靜養調理。”
謝陳點點頭,又問:“可以出院在家修養嗎?”
他前前後後在醫院待了快一個星期,實在覺得壓抑,而且,梁舟淮不在的時候,他總會忍不住胡思亂想,總會想起傑森去世那一天。按照以往來看,一般到這時候,他必須要給自己找點事兒做。
醫生回答:“如果條件充分也是可以的,不過要每周過來複查。”
這一層是VIP病房,家裡不差錢,像謝陳這樣還有其他心理疾病的,在家裡治療或許他會感到更加輕松。而且醫生也知道這位是何許人也,家裡的條件不會比醫院差,家庭醫生想必也是随時到位。
醫生走後,孟姨剛好來到,帶着給他煲的雞湯,聞起來就很香,他邊喝邊思考,該怎麼跟梁舟淮提出院的事?
梁舟淮現在比他還緊張自己的身體,多半是不會同意的,但他也不能不和他打招呼、就自己偷偷辦理出院。
準确來說,是不敢。
他怕梁舟淮生氣不理他。
喝完雞湯,他拿起手機,猶豫了片刻,還是撥通了梁舟淮的電話。
電話接通的瞬間,梁舟淮刻意軟下來的聲音從聽筒中傳來:“喂,怎麼了?”
“……”謝陳立刻啞了。
“在忙嗎?”謝陳沉默了幾秒,選擇了寒暄式的開頭。
梁舟淮輕笑了一聲:“在和項目組的人開會,所以你怎麼了?”
堂堂梁總,居然為了接男朋友的電話而終止會議,謝陳受寵若驚。
但為了不耽擱梁舟淮工作,他還是立馬說起正事:“我想出院。”
和他預想的差不多,電話那邊立馬安靜下來,梁舟淮沉默不言,謝陳的心高高懸起。
梁舟淮問:“為什麼?”
說起來複雜,謝陳不知從何說起,隻能挑着重點解釋:“我問了醫生,他說可以。”
電話那邊有人叫梁舟淮,梁舟淮回了句“稍等”,又對電話這邊的謝陳說:“等我晚上過來聊,行嗎?”
“我……”謝陳還沒說完,梁舟淮就挂了電話。
*
窗外烏雲越來越密,遮住雲層,天色陰沉。
屋子裡,幾個小組長正拍着會議桌争吵,吵嚷的聲音紛紛灌入梁舟淮耳朵,風從開着的窗戶裡漏進來,掀起桌上的文件。
自從謝陳那個電話後,他就心神不甯。
“好了。”他冷淡的聲音一出,會議室安靜下來,“今天先到這,明天中秋,收假再讨論。”
說完,争吵的幾位小組長立馬就坐了回去,吵得最兇的那位,翻了翻桌上的文件,說:“項目進度是緊,但這個方案至關重要,确實不能太草率決定,我回去繼續完善,希望各位都完善一下各自的方案。”
其他幾位也點頭認可。
梁舟淮:“行,散會吧。”
說完,梁舟淮從位置上起身,剛才還在指着鼻子互罵的幾位,立馬互道節日快樂,梁舟淮也收到了祝福,他一一點頭,先開門出去了。
出了會議室,他立馬奔停車場,司機随時待命,立馬發動車子朝醫院開。
路上,梁舟淮撥通了謝陳的電話,萬幸,謝陳還接他電話。
梁舟淮:“生氣了?”
謝陳:“你不生氣了?”
接通的瞬間兩人同時開口。
梁舟淮軟了語氣,問他,“為什麼想出院?”
謝陳沉默幾秒,說:“我已經好了。”
梁舟淮沉默幾秒:“那應激障礙呢?不治了?”
謝陳這次沉默了很久,久到梁舟淮都不敢呼吸,靜靜等着。
他說:“梁舟淮,治不好的,我這輩子都會帶着枷鎖,治不好了。”
梁舟淮呼吸一滞,那種撕心裂肺的心疼又重新漫延上心頭,他呼了口氣,妥協道:“我去接你,出院後我們聊聊。”
那邊接着沉默,半晌,謝陳才小心翼翼問:“……你同意了?”
“嗯,”梁舟淮明白這事兒急不來,“等出院了,帶着你的貓搬回來,家裡有孟姨李叔他們,我放心一點,這樣可以嗎?”
他每天都能看見謝陳,總比讓他在公寓裡胡思亂想、每天吃不好睡不好、還反複做噩夢好一點。
“可以是可以……”謝陳拖長了聲音,音量有點小,“……但我已經快到公寓了。”
梁舟淮抿唇閉眼,氣得深呼了口氣。
他就知道!今早那通電話後,怪不得他眼皮一直跳!沒想到這小子還真膽肥到給他憋了個這麼大的!
電話那邊的謝陳讪讪的:“對不起,我沒想到你會同意……”
梁舟淮冷笑:“先斬後奏,很好。”
謝陳辯無可辯。
梁舟淮咬牙切齒道:“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