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吧?難道這其中另有隐情?”
“噓,快别說了,别說了。我看到楊家主管了從樓上下來了,别讓他們聽到我們在亂說了,不然小心被報複...”
“他怎麼會出現金膳樓啊?”
“誰知道啊,别說就對了。”
“好的好的....”
“二郎!”肖骐突然叫了一句。
楚燿晃過神來,一臉驚吓道:“你幹嘛那麼大聲!”
肖骐挪了位貼到楚燿身邊,竊竊問道:“你說,他們說的是真的麼?”
楚燿也在想這個問題,若這楊公子真是天煞孤星之命,專克妻子的話,那他怕什麼讓别人知道他夫人的真正死因?
除非,她們的死,不是外人所說的克死,而是——人為!
可是,誰又能将他過門沒多久的妻子殺害呢?
除了楊公子自己,他想不到其他任何人。
但是,府中的人又為什麼個個都要包庇他?莫非隻是因為害怕得罪東家失去謀生活計?難道他們每天對着一個殘忍殺妻的人不害怕嗎?
假如不是這個新丫鬟壞了事,是不是這一次也是所謂的“病逝”呢?
正當他想的入神時,那個被人稱為楊家主管的男子從他身邊擦肩而過。
僅僅一瞬,一股冰寒的陰森之氣從他腳底直沖喉尖,胃裡頓時翻山倒海,惡心絞痛。
“……嘔!”
“二郎!你怎麼了?”肖骐神色緊張的問道。
“沒,沒事...”楚燿順順心口的反胃,那股作嘔的感覺才慢慢消了下去。
“這是什麼感覺?好冷,好惡心。”
“好濃重的血腥味。”
沒錯,從剛才那人身上,傳來濃烈到讓人想吐的血腥味。
“肖骐,你聞到了嗎?”
“啊?什麼?聞到什麼?”肖骐迷惑道。
聞不到嗎?隻有他聞到?
楚燿起身追了出去,可惜那人已流入人群當中,被一片色彩斑斓的紙傘包圍。
他凝着眸搜索半響仍是無法看見,正要放棄時,餘光瞥見了兩抹熟悉的身影在對街鸾鳳閣閣樓上。
女子身着月白廣袖襦裙,胸前海棠繡花精細豔麗,宛如鮮花般嬌豔欲滴。
女子淺笑盈盈,手中羅扇半掩遮面,嬌羞又不乏溫婉,髻上海棠钗随之搖晃,動人柔媚之态讓人見之猶憐。
男子同樣的月白長袍,身挺如松,面相俊逸,一雙含情目溫柔款款凝視着女子,右手中捏一海棠珠花步搖,左手捏着一蝴蝶垂珠珠钗,眉頭微微皺着,看來是左右為難。
女子笑着佯裝推了他一把,拿下海棠珠花步搖低語了幾句,男子難得露了窘态,女子笑得更歡了。
煙雨朦胧中,二人的笑如五月夏陽,溫熱而又和曦。
楚燿看的出神,心裡對“愛”這個字突然又多了幾分迷茫。
“二郎!”肖骐急匆匆結完帳,來到楚燿身旁:“你在幹嘛啊?”
楚燿心有所觸,對着前來的肖骐問道:“肖骐,你知道愛一個人是什麼感覺嗎?”
肖骐想了想道:“這怎麼不知道,就跟我愛我的父母,我妹妹還有二郎你一樣啊。”
楚燿送了他一記白眼:“我說的不是親人之間的愛!”
肖骐恍然大悟:“哦!嗯...這個嘛...我之前有聽澤學堂的夫子說過,平淡溫飽是愛,相敬如賓是愛,隐忍付出也是愛,隻要你遇上了那個人,你就會知道,什麼是愛!”
“這麼玄乎?”
肖骐淺笑道:“我也覺得。不過,愛一直都是這麼玄乎的不是麼?不由自主的,情不自禁的,甚至連你自己都不知道,是何時喜歡上他,又是多麼的愛他……”
楚燿諷刺道:“連自己什麼時候喜歡一個人也不知道?那怕不是個傻子吧!”
肖骐道“……這可不好說吧……有些人是日久生情而不自知,有些人是高傲别扭不肯承認,而有些人是明明愛戀卻又說不出口...”
“還有還有,有些是結成連理了又開始嫌棄,有些是得不到的又日夜想念。話本裡面好多這些情深虐戀、相愛相殺的故事呢。”
楚燿:“合着你沒事幹的時候都在看這些亂七八糟的書?”
肖骐忙忙擺手道:“……沒,沒,是肖淺看了,然後告訴我的!”說完後暗暗捏了一把冷汗,差點就暴露了自己跟女兒家們一樣的愛好了...
楚燿懶得追究是真是假,他擡眼又朝鸾鳳閣望去,那裡兩人還在你侬我侬,他喃喃道:“……看來愛就是一件煩人的事。”
肖骐順着他目光看去,驚呼了一句:“咦,那不是大少爺嗎?他怎麼會在這裡?不是說還要幾天才回來的嗎?”
楚燿這才記起大哥以“處理無影門要務”為借口躲避不見他,想不到今日讓他碰見他與嫂嫂在外談情,實在可惡。
他一揮長袖,一幅“上門讨債”的姿态,可傘撐到一半時,又睨到連蘊的嫣然淺笑,手下一頓,紅傘撐滿,轉身朝另一反向走去了。
“二郎!”肖骐追趕上他,在他身後問道:“二郎,我們不上去找大少爺嗎?”
“找他做甚麼,我們回去。”楚燿頭也不回穿梭在人潮中。
紅傘如一朵盛放的薔薇花,在雨簾中耀眼奪目。
連蘊站在閣樓之上,望着重重煙雨中那抹嬌豔紅紅從眼前忽閃而過,嗔聲道:“玉隐,你看看,阿遙都不理你了。看你下次還騙不騙他。”
楚爍笑着擁她入懷:“證明他長大了,不像以前那樣浮躁了。”
連蘊:“你就作吧。”
次日清晨,朝陽東升,滿園回春。
雨後的後院滿是泥土的芬芳,清新宜人。
肖骐漫步在林蔭石道上,一路心情愉悅。
前方迎來一名绯衣柔媚女子,輕聲喚住了他:“肖骐。”
肖骐小步跑了過去:“紅纓姐姐,喚我何事呀?”
紅纓拉着肖骐聊了一會閑話,無外乎不是楚府的瑣事就是楚二嬸近期的生活狀況,說到後面,她才低聲道:“肖骐,我前段時日整理二爺書房時,發現二少爺的那些瓶瓶罐罐都鎖在二爺的書櫥裡,你看看還要拿回去嗎?”
肖骐想了想道:“……要不,先放紅纓姐姐你那裡可以嗎?我怕二郎他看了又要傷心了。”
“好吧。”紅纓柔聲道:“那我讓阿往把它們挪到蘭園那邊去,到時候你想要拿回了,找阿往便行。”
肖骐眉眼帶笑道:“謝謝紅纓姐姐。”
“就你嘴最甜了。”紅纓低頭一笑,又道:“對了,上次跟你提的那件事,想的怎麼樣啦?”
肖骐撓撓頭,面帶羞意道:“那個…我還沒有想要那麼早成親啦…還有,二郎一日未成親,我也不能成的…”
“是麼?那二少爺一輩子不成婚你也不成啦?”她抿嘴笑了笑,心裡其實想說這世上哪還有女子願意與二少爺成親,可話到嘴邊,還是沒說出口,隻是怕肖骐這家夥要牽心好一陣了呢。
肖骐嘿嘿笑着敷衍道:“肯定不會啦。二郎溫柔體貼,又英俊潇灑,喜歡他的女子能從金陵長街排到少夫人家裡的連桂山去了呢!”
“……”紅纓媚臉顔色變了又變,遂又平靜下來,平和說道:“…那好吧,我回頭再跟小梅說說。不過,你也自己留點心思,那天我還看見肖大娘在街口逗小娃娃呢,估計也很想抱抱孫子了。”說完低眼盈笑,提着裙擺姗姗去了。
肖骐漲紅着臉站在樹蔭下,任微風将這股羞澀吹到遠方,染紅了雲端盡頭那層層峰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