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府,思苑。
夜已深,萬物眠。
朦朦的圓月懸挂高空,揮灑下淡淡的月色遍地如薄紗,甯靜且孤寂。
屋脊之上,顔塵一身白衣融為月色,純白的仿若雪山之巅的白蓮,清雅透着冷清,想要靠近,一賞芳容,卻又被他眼下的黯然所擊退,隻能遙遙觀望,不可近之。
然而,世間總是充滿了例外。
一道黑影自月下而來,穿過草叢群花,躍上院牆,沿着牆檐優雅邁着碎步,走到盡頭,用力一蹬,跳上了屋頂,又一派神氣地走近顔塵,自顧自的坐在他身旁,擡起那雙幽綠瞳孔,定定看着他,朝他一叫。
“喵~”
顔塵:“……”
一人一貓相互對視。
月色幽幽,将他們的身影拉的巨大,大的幾乎可以将腳下的房屋包圍,莫名的柔和、安心。
顔塵慢慢将目光移走,看着圓月,清冷的聲音響起:“你也是來看他的嗎?”
黑貓不再給他回應,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将頭趴在毛絨絨的爪子上,雙眸微合。
夜風拂來,黑貓雙耳抖了抖,将頭埋得更深了。
顔塵眸色一變,劃過一絲極力克制的沖動,他指尖微微一蜷,遂又放開,随後将手藏入廣袖之中,靜靜的繼續欣賞月色。
夜色之下,一黑一白身影相互交映,竟出奇的融合。
滿園銀光。
突然,一聲“吱呀”聲起,将一人一貓從沉靜中喚回了神。
子夜已到。
一人一貓再次對視一眼,起身躍下屋頂。
房門外,一個人影立于陰暗之下。
顔塵負手掐着訣,周身萦繞着淩厲之氣,如一把出鞘在即的利刃。
黑貓也不逞多讓,躬起身子,全身黑毛炸起,龇牙咧嘴,時刻準備攻勢。
那人影歪頭似作思想,片響後,舉步輕移,一步一步從陰影中走出來。
須臾,一張傾城之貌在月色下顯露無遺。
這本是一張肆意張揚,而又充滿桀骜神氣的臉,不管何時何地,他都不忘一本自傲嚣張的神情。
而此刻,這張臉卻盡是魅笑吟吟,眼角眉梢一片風情。
顔塵:“……”
黑貓:“……”
“思遙?”顔塵試探性地喚了一聲。
那人卻仿似沒有聽到一般,扭着細腰貼到顔塵身上,低眼羞笑道:“公子~來玩呀~”
顔塵表情微裂看向黑貓:“……”
黑貓斜眼瞥了他一眼,原地伸着懶腰,幾個跳躍,又上了屋頂,幽幽的又看了一眼院裡二人,一甩柔軟的尾巴,跳進夜色中,消失了。
顔塵已顧不上黑貓,手忙腳亂的欲将爬到他身上的“楚燿”拉扯下來,拉了半天,他不但不松手,反而樓得更緊了。
“楚燿”擡起頭,嬌聲嬌氣地說道:“公子,你這是幹嘛呀?來嘛來嘛,你這麼俊,我不收你錢啦~”
顔塵迎上他水光盈盈的雙眼,心下一陣慌亂,推辭道:“别……你快下來!”
“楚燿”哪肯放過他,雙腳纏在他腰上,兩隻手十分不安分地扒拉着他的外衣。
不到片刻,顔塵上衣淩亂,臉色微紅,看上去竟是充滿了春色,與他平時滿臉寒冰的樣子截然不同。
“……思遙,别,快放手!”
顔塵忍無可忍,一把将他不安分的雙手緊緊抓住,不讓他再胡亂撩撥。
“楚燿”掙紮了幾下,仍是被牢牢禁锢,他索性雙手用力一擡,帶着那隻包裹住他手的大手一并擡到脖頸後面,紅豔豔的舌尖一舔嘴唇,魅笑道:“公子,原來你喜歡玩禁锢虐愛麼?好巧呢,奴家也喜歡,來吧~”
說罷一頭紮進顔塵懷中,貝齒微啟,竟是想用牙齒将他的衣服咬開來。
顔塵呼吸一頓,迅速将食指中指并攏伸出,抵在他天庭上,一道白光乍起。
“楚燿”雙眼一翻,暈倒前還不忘來了一句。
“噫~”
顔塵:“……”
噫~今晚月色真美。
隔日,思苑。
“哎呀,我的祖宗啊!我的好二郎啊!你快下來吧!我求你啦!”
肖骐端着昨日金膳樓送來的八寶翅在苑裡跑來跑去,活似一隻猴子。
而比他更像猴子的,是趴在屋梁上準備爬到屋頂的“楚燿”。
“楚燿”朝着下面衆人做了一個鬼臉,手腳并用,試圖再往上爬,可惜屋梁太滑,試了幾次都無法爬上去,他隻好坐在隻有一臂寬的橫梁上,兩隻腳在半空來回甩動,看得仆人和肖骐都心驚膽顫。
“二少爺,你快下來吧!”
“是啊,摔死了可不劃算啊!二少爺。”
“………………”
“二郎啊,你快下來吧。你看,這是你最愛吃的八寶翅,冷了就不好吃啦!快下來吧!”肖骐苦口婆心勸說道。
“楚燿”一聽到八寶翅,眼睛突然閃了閃光。
肖骐一看,暗道“有戲”,又繼續誘惑道:“二郎,你下來聞聞,今天的八寶翅特别香!聽說是金老闆從骊山峰養蜂人那裡高價買回來的,比以往的蜂蜜都要好得多,你快下來嘗嘗啊,看看是不是真的,若是金老闆騙人,我們就去揍他,好不好?二郎?”
“楚燿”一聽,果然有了反應,指着肖骐道:“你,過來!”
“唉,來了。”肖骐屁颠颠跑到他下方,擡頭溫柔的望着他。
誰知,從“楚燿”手裡飛出一個黑色物體,“咚”的一聲,砸進八寶翅中。
“楚燿”拍拍手,撇撇嘴,道:“什麼垃圾玩意兒!”
肖骐低頭一看,一隻黑灰灰的老鼠直挺挺地躺在碗裡,隐隐還散發着腐爛的氣味。
“——啊啊啊啊~”
肖骐手下一抖,整碗八寶翅飛了出去。
衆人驚得四分五散。
“二郎!!!”
“你太過分了!這可是八寶翅啊!”
“你怎麼可以這樣?!”
“二郎~你快下來吧~你早飯還沒有吃呢!餓壞了怎麼辦啊?”
厲色兇兇一下又變成哀求連連,而“楚燿”早就将他忽略,又開始了攀爬行動。
“喲~餓他一頓也不會死的,你管他做甚?”
肖骐一聽這嘲諷的語氣就知道來者何人,頭也不回地回敬道:“那麼多人死怎麼不見你死呀。”
“呵呵~那你可放寬心了。眼下這種情況啊,他死了我都還沒有死呢。”千面幽幽道。
肖骐有氣無力地瞪了他一眼,決定不再跟他浪費口舌,還是想想怎麼把二郎從梁上搞下來吧。
大少爺和許壁一早就不知道去哪裡了,三小姐自打回府後,就跟失了魂一樣,叫也叫不應,不就是偷笑就是臉紅,也不知道是中了什麼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