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面霎時睜大了眼睛。
性大變,喜肉食,脖頸一點紅,邪光萦繞,餓靈咒也。
如果他沒有看錯的話,這就是涅天境“禁魂咒”裡所記載的餓靈咒!
餓靈,顧名思義就是饑餓而死的亡靈,亦稱餓鬼。
金玉之大,每天或多或少有因饑而亡的人。一般情況下,無惡者輪回轉世,輕惡者受難一世,重惡者輪回畜生道,極惡者淪落餓鬼道,日日夜夜,永受饑餓之苦,不得超生。
傳說,在百餘年前,有一個為避仇家追殺躲在雪山上而被活活餓死的惡人,他的亡魂在冰天雪地裡飄零七日,未等來陰鬼緝魂,反而等來了一名術士。
這名術士天賦極高,卻因心術不正做了傷天害理的事被同門師兄發現,幾次勸誡卻屢次不改,師兄不得已才向師門揭發他的惡行,術士也因此被趕出了師門。從此,術士心底越加扭曲,行事愈是狠辣,而對師兄仇恨的種子亦一天天在茁壯成長。
這一日,術士登山尋找靈草,豈不知讓他撞見了被餓死的惡人亡魂,他當下便将惡人亡魂收禁,打算利用惡人亡魂的怨氣去殺害師兄報仇。可師兄道術極高,他試了幾次都未能得手,就在他怨恨之際,一名黑衣無名人忽然出現在他面前,給了他一紙餓靈咒令并告訴他,被下此咒者,須每月定時服用下咒人的咒引,否則将會陷入無盡的饑餓之中,無論吃什麼都不會有飽腹感,更讓人恐怕的是,不得下咒人親自解咒,此咒便會随着血脈一代傳承一代,堪稱世上最惡毒的禁咒之一。
而中此咒者,脖頸後方正中心處會有一紅點,紅點會随着時間推移由淺變深,最後變成黑色,成黑者,此咒永不得解。
術士一聽,心中立即打響了另一個算盤,既然不是師兄對手,那就利用咒令将惡人亡魂煉成極煞餓靈,再找個機會引開師兄,将餓靈咒種在他愛子身上,如此一來,師兄為了解咒,定然對他唯命是從,這不比殺了他來得更加讓人熱血沸騰嗎?
餓靈咒由此而生,黑衣無名人獰笑而去。
此後,術士自創門派——扶靈門,表面上說是斬妖除魔,造福蒼生,實際是強取豪奪,為禍百姓。況且,隻要有人得罪術士或與他門派作對,他便在那人或者那派人身上下餓靈咒,搞的修道界鬼哭狼嚎,人心惶惶。後來,修道界各大家族不忍此人作風,便聯合起來一同抵抗,幾番作戰,雙方皆是死傷無數,各大家族已是強弩之箭,可扶靈門卻仍是屹立不倒。就在此時,橫空出現一名白衣紅紋奇男子,他道術精湛奇妙,見所未見,不下十餘招,便将術士拿下,扶靈門瞬時群龍無首,内部混亂,投降的投降,跑的跑。不多時,各大家族終于将扶靈門一衆餘孽清除幹淨,這才徹底結束了扶靈門近五年來的殘暴統治。
而此名白衣紅紋奇男子,正是當時涅天境第十六代境主,顔潛。也正是因為他在滅靈行動中這漂亮的一戰,讓涅天境名号在一夜之間名聲大噪!
人人都在讨論顔潛是何人物,為何道法如此高超?涅天境在哪?是何門何派?為何此前聞所未聞?門生又有多少?更令人駭然的是,顔潛竟對各門各派了如指掌,大到入室秘法,小到某某門派的一棵草他都一清二楚,這要有多少耳目才能做到這種地步!此前那些對他仰望和欽慕的門派,到最後隻剩下提防和戒備,生怕自己那些不見得光的私事被他爆了出來。
幸而顔潛放話,涅天境的宗旨是伏妖除魔,絕不理凡塵俗事,而顔潛處理完滅靈行動這件事後,也跟着消失無蹤了。雖顔潛話雖如此,可修道界卻沒有一個人能真正放下心來,日複一日,修道界對涅天境的傳聞越傳越多,有的仰如仙境,有的嗤之以鼻,而涅天境對此從不發聲,行動更是詭秘莫測,隻有在妖邪出現之際,才能聽聞到一些些涅天境的小道消息,其餘一概不得而知。
話說回來,雖是扶靈門已除,可餓靈咒尚在世間。不少心術不端的能人異士,官商賴皮都把主意打到了餓靈咒上。
據說,當時的顔潛隻說了一句話,便讓所有人心生膽寒,望而卻步。自此,再也無人敢對餓靈咒有任何想法,就算有,那也得憋下去!
而顔潛将餓靈咒帶回涅天境後,以防日後發生意外再次流出,便将此咒一把銷毀,餓靈咒從此消失于世。
千面回想起舍靜門主上堂時曾說過的一句話:“被下了餓靈咒的人,必死無疑!”
他的心驟然縮緊,呼吸急頓。
“怎麼可能?是誰給小哭包下了餓靈咒?餓靈咒不是被老境主銷毀了嗎!?”
眼見肖骐又幹掉了一隻燒雞,千面直呼不妙,擡起右手,食指與中指并攏,靈光凝聚,直向紅點逼去。
霎時間,那紅點爆發出一道濃烈邪光,飓風突起,在房等人不知緣故,皆被這莫名飓風刮的東倒西歪,驚叫連連。
那方,千面用盡全身靈力,拼死一鬥,可不但壓制不下邪光,反而讓邪光趁機入侵,隻覺渾身溫度急劇下降,整條右手開始由麻至僵!
轟然一聲,紅光炸出無數邪氣,千面騰空而起,向後翻倒。
肖骐身影一抖,一頭栽在食物之上。
飓風頓停。
七零八落的物件散的滿地都是,衆人穩住身體,就見肖骐閉着眼不知死活的趴在桌上,千面口吐鮮血躺在地上半死不活。
肖大娘大叫一聲,沖到桌旁:“肖骐兒,你怎麼啦?怎麼啦?”
肖淺則快走到牆角将身受重傷的千面扶起,問道:“千面公子,這是怎麼回事啊?”
“千面,到底發生了什麼?”楚燿也同樣提出疑問。
千面捂着心口,咳了幾聲,艱難地開口道:“你們問我怎麼回事?我還想問你們怎麼回事!”
大家被他一問,皆是一愣。
而肖大娘扶着肖骐已哭成淚人,指着千面大聲斥責道:“你這厮是什麼人?為什麼要這樣對我的肖骐兒?我的肖骐兒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我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肖淺面色一冷,終是忍不住低聲吼道:“娘!千面公子這樣做一定有他的理由的!況且大哥平時跟千面公子這麼好,他不會無緣無故傷害大哥的!”
“你說的什麼鬼話!”肖大娘大罵一句:“你哥都昏迷不醒了你不擔心也就算了,還幫着外人說好話!你腦子是不是被驢踢了?!”
“你!簡直就是無理取鬧!”肖淺漲紅着臉,淚水奪眶而出。
“你這忘恩負義的丫頭!我!”
“夠了!”楚燿出聲制止:“眼下這種情況了你們還有心思吵架?不是應該先弄清楚事情的緣由嗎?”
雙方紛紛閉了嘴。
楚燿接着道:“千面,這究竟怎麼回事?”
千面見他們的神情迷惘,看來确實是不知肖骐現在的處境,隻得呼了幾道新鮮空氣,将事情一一講與他們知。
幾人聽完面色各異,唯有肖大娘目中多了一分慌恐。
千面将她神色捕捉進眼裡,心中已有大概頭緒。
楚燿難以置信道:“這,這怎麼可能?他以前也時不時就會暴吃暴喝,我還以為,以為他就是貪吃而已……這……況且,肖骐從來都是笑臉迎人,甯可委屈自己也不會得罪他人,誰會這麼惡毒向他下餓靈咒?”
千面睨了一眼肖大娘,道:“這就要問肖大娘了。”
楚燿和肖淺震驚地望向肖大娘,同聲而道。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肖大娘被他們問的一愣,目光開始閃閃爍爍,支吾着對千面道:“你,可别亂說!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此番話一出,傻子都知道問題所在了。
千面在肖淺的攙扶下找了個還算幹淨的位置坐了下來,淡聲道:“先把肖骐放到榻上去吧。接下來,要不要救他,就看肖大娘你怎麼做了。”
楚燿看肖大娘一直抱着肖骐也不是辦法,便命人将肖骐擡回了床榻,肖大娘一臉哀痛,拽着他的手久久不肯放開,可耐不過衆人的眼色,最後還是依依不舍地松了手。
幾名家仆輕手輕腳、快速的将房内殘骸收拾幹淨,大氣都不敢出一聲,深怕被二少爺抓了錯處,跟着遭殃。
一通整理之後,房間恢複原貌,家仆們一一退出房間,順手帶上房門,等出了院子,幾人已是滿頭虛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皆是緊繃神色,可對視了好一會兒,想說出口的話卻還是不敢出口,最後你推我我推你,馬不停蹄地跑了。
肖骐廂房内,隻聞得忽重忽輕的呼吸聲。
天光已漸漸暗了下來,餘光透過窗棂,房門落在地上,形成大片大片的陰影,楚燿等人坐在陰影下,神情各異。
千面直勾勾地看着對面的肖大娘,肖大娘被他看的發憷,眼神四處亂飄,一不小心飄到肖淺身上,而肖淺,也正目不移視的望着她,望得她心生顫意,望得她眼眶酸了酸,最後索性低下頭,無聲地抹着眼淚。
最後,還是楚燿忍不住先出了聲:“肖大娘,現在這樣,你還不打算說嗎?”
肖大娘擡眼迅速看了楚燿一眼,又低下頭,雙手不斷地攪動着手中的手帕。
她掙紮了許久,久到夕陽落山,月上枝頭,才聽見她深深的一聲歎息道:“唉,這件事,要從十九年前的那個冬至說起。那時候,肖骐兒才剛六個月大,我帶着他從鄉下回金陵找他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