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愣了一下,瞳孔猛然縮成一條細線,口中發出一聲嘶鳴,氣道:“你到底想幹嘛!”
千面起了身,思考了片刻,道:“除非…你将你說的那顆黑珠,拿出來給我看看?”
翡翠一開始還懷疑自己聽錯,可看他一臉正色,忍不住破口大罵:“你說什麼?!要我把黑珠給你?!你是不是聽不懂妖說話?你知不知道我們妖怪的内丹一旦離體會發生什麼嗎!你這樣跟殺了我有什麼不同!總之,我就死,也不會把我的内丹給你的!”
千面看她如此激動,解釋道:“我沒說要你的内丹啊。聽你剛才所說,那顆來曆不明的黑珠有強大的靈力,定不是什麼凡間俗品。以我猜想,說不定是什麼邪珠之類的,為了你好,大家好,我建議還是由我們涅天境暫由保管,待我們研究清楚後,如無問題,定會雙手奉還于你。”
翡翠聽完他一通屁話,冷笑一聲,道:“我說了,黑珠已經和我融為一體,你是故意聽不懂是嗎!”
千面想了想,好像方才她确實有這麼說過,他尴尬地移開了視線,輕咳一聲,道:“這樣啊…那,隻能委屈你一下了。”
翡翠隻感到渾身一震,脫口而道:“你什麼!”
可話還未說完,她便被一道強光吸了過去。
千面将手裡泛着淡淡綠光的鎖靈珠放入腰間荷囊,幾個躍身,人影無蹤。
楚府,前廳正院。
驕陽和熙,清風舒爽。
楚爍處理完無影門事務,剛才回到府中,便看見先他一步入門的顔塵。
楚爍對這個隻比自己年少一歲寡言清冷的顔塵向來是十分的敬佩,無論是外在還是内在,都是世間罕有。反觀他的胞弟楚燿,空有一張人畜無害的相貌,做起事來颠三倒四,虎頭蛇尾,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啊。
看來,往後若是有機會,定要楚燿好好跟他學習學習才是。不過,若想如此,還是得先解決楚燿對他的偏見才是。
“顔公子,留步。”楚爍出聲喚住了他。
顔塵回身,“楚公子,何事喚我?”
楚爍上前,“顔公子,上次宴請匆忙,都還沒來得及與你好好交談一番,不知現在可有時間?”
顔塵點了點頭。
二人來到八角亭下坐下,家仆便端來了一壺好茶,茶香濃郁,茶味甘醇。楚爍喝上一口,心情大好,“這小香尖真是世間難得的好茶。”
顔塵也喝了一口,淡黃清透的茶水順着齒縫滑入喉尖,微澀中帶着清甜,如清晨甘露,将身上的疲憊一洗而淨。“果然是好茶。”顔塵贊賞道,眉梢帶着些許笑意。
楚爍挽袖添茶,輕聲道:“顔公子喜歡喝的話,我讓許壁給你送些過去。”
顔塵也沒有諸多推脫,感謝道:“有勞了。”
楚爍雖仍是面帶微笑,一派儒靜,可心裡卻是忍不住大贊一聲:“果然夠直爽。”他平日裡見多了扭扭捏捏之人,明明歡喜,卻要故作姿态推三推四,他還要假裝不知跟他們推脫一番,最後還不是笑言收下,口中卻還要假意來一句‘這怎麼好意思’,心裡可不提有多歡樂了。越是跟這些人打交道,他越是厭煩,也難怪楚昂一逮住他這點就開始訓斥,聽的他心累至極,還不敢反抗,真是苦煞他了。
顔塵将茶杯輕輕放下,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楚公子,何事煩擾?”
楚爍輕歎,搖了搖頭,平靜道:“都是些小事,不足挂齒。”可内心深處卻有個小小人兒在瘋狂大喊,“天啊!他好想有一個像他這樣成熟懂人的弟弟啊!”
顔塵亦不再追問,二人靜靜地品嘗着好茶,清風習習,空氣中飄散着輕煙和茶香,院裡百花搖曳,翠葉欲滴,頗有世外桃源之境。
這時,楚爍一口将杯中香茶喝下,又歎了起來。
好茶就如好酒一般,需要慢品,才咀嚼得出它其中的美妙,這樣一口吞下,着實有些浪費。
顔塵拿起水盅,将滾燙的熱水澆在茶杯上,平淡道:“楚公子為何無故歎氣?”
楚爍擺了擺手道:“别提了,思遙昨天出府,又跟醉雲樓的遊掌櫃生了口角,你說說,他是不是一天不鬧就身子癢?”
顔塵笑了笑,道:“思遙不會無故跟他人争吵,想必是有原因的。”
楚爍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有人用‘無故’這個詞來幫楚燿說辭,他也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顔公子,你是不知道,自從上年中秋宴,遊掌櫃不小心掉了顆翡翠丸子害得思遙滑倒後,他就一直記仇到現在。遊掌櫃都說了不是有心的,也跟他賠禮道歉了,可他就是不聽,硬要說遊掌櫃是故意而為之,存心看他出糗。自那之後,他得空就到醉雲樓去找遊掌櫃的麻煩,遊掌櫃是親自上門來跟我苦訴了好幾次,我罵也罵了,罰也罰了,他就是不改!”
楚爍面色難看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道:“要知道,遊大人最疼他這個侄女了,要是哪天遊掌櫃受不住了跟他叔父告狀,他叔父再跟父親一說,思遙跟父親本來就……唉,到時候思遙怕是又要被父親責罰了,真是頭疼死了我。”
楚爍越說越來勁,講到激動處更是直錘胸口,一副随時仙去的痛心模樣。
顔塵倒還是一派平靜的樣子,搖了搖頭,道:“這些都并非他本意。”
楚爍險些從椅子上摔下來,說句難聽的,他都懷疑顔塵現在是不是還沒有酒醒?他理了理衣襟,鄭重其事問道:“顔公子,你清醒着的吧?”
顔塵為了以示清醒,亦是一臉鄭重道:“楚公子說笑了。”
楚爍郝然一笑,不再談論這個問題。二人還算愉快地的又交談了一會兒,就見千面負着手從院中悠悠走過。
楚爍又喚住了他,千面走到亭下,笑道:“二位,好雅興啊。”
“哈哈,忙裡偷閑罷了。倒是顔公子被我拉來作陪,聽我閑話了。”楚爍添茶,遞給千面,又道:“近日很少見到千面公子,不知千面公子在忙些什麼呢?”
千面一向不拘小節,對這些禮儀回禮之事向來都是頭疼非常,于是他忙忙向楚爍表明心迹,“楚公子,你就别喚我千面公子了,叫我千面就行。”
楚爍道:“也可。不過你也别喚我楚公子了,我比你年長幾歲,你就叫我楚大哥吧。”
千面不假思索道:“那更好了,楚大哥。”
千面的到來讓這小小的涼亭更加熱鬧了,三人十分愉快地交談着,雖然大多時候都是千面和楚爍在講,顔塵在聽,可也擋不住越來越多的歡聲笑語傳了出來。
而在三人談笑交談間,院中又走來了一個素白身影。
千面一瞧,原來是地付,便大聲喚道:“地付,過來。”
地付屁颠屁颠跑了過去,向顔塵行了一禮,望了望楚爍,又行了一禮,“楚公子。”
楚爍一見他就歡喜的很,圓圓的大眼,雙頰粉粉嫩嫩的,叫人看了手心發癢,隻想伸手摸上兩把。他輕咳一聲以掩飾自己心中的荒唐想法,笑眯眯道:“無須客氣,你就随千面一樣,喚我楚大哥吧?”
地付瞥了兩眼千面,才細綿綿地喚了句:“楚大哥。”
這一聲楚大哥可把楚爍樂壞了,他太想太想擁有一個像他這樣乖巧可愛又聽話的弟弟了,說實話,他已經記不清有多久沒有聽見有人用這樣軟綿的聲音喚他大哥了。
遙想年少有段時日,那時楚燿的身體還沒有那麼虛弱,楚黎夢也正是天真可愛之時,他們一家到婺原外祖父家過冬夜,那天大雪紛紛,他拉着兩個穿着圓滾滾的小小人兒在雪中玩耍。兩個小人兒都是第一次見到下雪,都是異常的興奮,楚黎夢的興奮是在雪中狂奔,摔倒了,就賴着不起身,雙手一張,嘟着嘴兩眼汪汪地望着他,嗲聲嗲氣道:“哥哥,哥哥,抱抱,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