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燿被肖骐和千面架着回了房,還未躺好,便一股腦全給吐了出來,二人無一幸免。肖骐原以為千面會發火撒手而去,誰知他一臉鎮定地收拾殘地,肖骐大為震驚。最終二人協力給楚燿喂了醒酒湯,一番折騰後才給他換好衣裳,又是一陣鬧騰,才終于将他按在床上,掙紮了片刻後,才安分的睡去了。
肖骐将帳幔放下,留了一小盞昏黃的油燈,輕掩上房門,才追随着千面的身影追了上去,“喂,千面。”隻是眨眼的功夫,那人的身影早就消失在了濃厚的夜色之中。
肖骐垂着首站在一顆挺拔大樹下吹着夜風,昏暗的月色下,四下一片寂靜,不知是天氣開始炎熱還是怎地,今夜的蟬蟲竟無聲無息,靜的宛如一池死潭。肖骐看着遠處不知盡頭的黑暗,心裡隐隐發着毛,轉身便要回房。
豈知一回頭,就看見一個白影倒挂在樹幹上,兩隻利如弦鈎的黑瞳正死死地盯着他。肖骐不禁驚叫一聲,待借着朦朦月色看清這白影相貌時,他忍不住暗罵了一句粗話後顫着音道:“你是蝙蝠嗎?這麼喜歡倒挂着?”
千面一個翻身,落在了地面,拍拍身上的落葉和夜霧,道:“那你一個人站在樹下作甚麼?不怕黑了?”
肖骐許是近的楚燿多了,最近翻白眼的頻率也越來越高了,“我剛才叫你你沒聽見?”
千面負手走出樹下陰影,月光如一層銀光渡在他的身上,讓他看上起竟有種莫名的傷感,他擡頭望了片刻明月,才幽幽道:“聽見了。”
肖骐咋舌:“那你為何不應我?”以他這段時間對他淺薄的了解,這家夥不似這麼沒有教養的人啊?或許有什麼緣由?
而千面的回答徹底讓肖骐感受到了人性的險惡,“不想應就不應呗。”
肖骐再次咋舌,暗道:“哼,果然是個混蛋!”他心裡不爽,方才又被對方吓了那麼一跳,現在心還在蹦蹦亂跳,是而不想再理他,轉身就要走了。
千面見他動作,輕笑一聲,道:“怎麼?這就生氣了?”
肖骐扭過臉,雙手環胸,鼓着雙頰道:“哼,誰生氣了!我幹嘛為了不相幹的人生氣,我才沒有那麼傻!”他說完便想着這家夥肯定會駁他一番,可身後卻是一陣久久的沉默。肖骐悄悄轉過頭,隻見他仍擡着頭凝望着夜空中那輪遙不可及的明月,他隻覺得今夜的他有什麼不一樣了,可哪裡不同,他又說不想來。
隻聽千面幽幽又是一句:“是啊,不相幹的人,氣來何用。”
肖骐聽後一愣,正因他的這句話陷入沉思之時,千面卻在這時轉頭看向了他。他終于知道他哪裡不同了,是那雙眼睛,流露着無數令人心疼的哀傷。
肖骐的心猛地一抖,立即背過身去,然而這個動作之後,卻讓他更加狼狽,他僵硬地立在原地,前也不是,退也不是,心底更是亂的猶如一鍋打翻了的粥。
千面似乎察覺到了他的窘迫,慢慢走了過來,将手按在他的肩上,低聲問道:“有沒有興趣一起賞個月?”
肖骐無意識的‘啊’了一聲,還未反應過來,便覺得腳下一輕,整個人騰空而起!
他的心,在這一瞬間,停止了。
隻覺過了許久之後,聽到千面輕聲道:“怎麼,就這高度也能吓成這樣?”
肖骐因驚吓而張大的嘴巴這才慢慢合上,他艱難地咽了無數次口水,才将嗓子眼那顆就要蹦出來的心給咽了下去,這下才終于回過神來,方要張嘴罵他一頓,卻被眼前的景象震的不知所措。
明月依舊是那輪明月,隻是相差一個屋頂的距離。
肖骐緩緩擡起手,月色的清輝在他指縫間潺潺流動,柔如羽絮。他将手伸的更出,那輪遙不可及的明月就這樣被他握在了手心,他高興的像個孩子般大叫道:“千面!你看,我抓到月亮了!你看!”
千面淺淺笑了笑,也伸出手去,骨節分明的五指在月下慢慢遊動,卻始終沒有握緊手心,将月拽入手中。
肖骐見他不說話,便回頭過繼續賞月,雙腳曲起,雙手抵在膝上支着下巴,沉淪在這片美景之下忘乎自我,無比陶醉自言道:“這是我這輩子見過最美的月色了,太美啦~”
千面戲谑的聲音響起:“那你這輩子也太短了吧。”
肖骐本是想感歎一下順便再感謝他給他帶來了這般美好,誰知聽他這話,當下的喜悅即可少了一半,拉下臉就道:“你才短命鬼!”
千面的陰郁仿佛一掃而空,恢複了往常的散漫,長腿一伸,向後一靠,懶懶道:“你這人怎麼越來越不經逗了呢,還是以前好玩兒。”
肖骐可不想在他面前認輸,所謂一盤輸,盤盤輸,他定要赢他一次不可。可轉而又想到今晚的事,他才輕輕呼了一口氣,壓下胸腔的火氣,暗道:“罷了罷了,看在他今晚又幫忙又帶他來賞月的份上,這次就放他一馬吧。”這麼想後心裡果然舒坦了許多,便不打算搭理他,繼續觀月去了。
可他越是這樣不理,千面越是來勁了,安靜了片響,又找了個話題,道:“有個問題我想問你很久了,我能問嗎?”
肖骐是不想理他的,可見他一派真誠的樣子,又忍不住軟下心來,點了點頭。
千面立馬問道:“我想問,你家二郎有沒有揍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