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灼壽宴當日。
天光剛剛破曉,連府上下已經忙碌起來了。
“哎,那盆花!對!往邊上再挪一挪!别絆倒人了。”
“那個!那個!小點心!端個東西都這樣不利索!回來!回來!别在這兒搗亂了!去後廚幫手!”
“茶水?茶水呢?!怎麼沒人準備茶水?!快快找人準備好!别客人來了都沒口茶喝!”
“宴卓都按要求的擺放好了沒?好了?好好。”
“梅花!!梅花哪裡去了!?梅花??”
“哎!來了來了!秦管事!”
梅花今日上身着了一件水綠半臂衫,下身一條碧綠百褶裙,發間簪了兩支金絲梨花垂珠钗,當她跨入門檻的那一瞬,整個前庭如有春風沐浴,滿是勃勃生機。
“秦管事,我那邊正忙着呢~你喚我做甚?”梅花淺淺福了一禮,眉眼間雖有急色,面上卻仍是帶着淺笑。
秦管事捋了捋發白的胡須,笑臉吟吟道:“我前日讓你幫忙要的東西,有要到了麼?”
“?”四周鬧哄哄的,吵得梅花一下子想不起他口中所說的東西究竟是何東西。
秦管事老臉一拉,皺着眉再次道:“啊?你是不是忘了啊?你也知道,我家那個母老虎要是知道我...”
“哦!你說的是那個助睡眠的夜來香是吧?我拿到了,宴席過後再拿給你吧?我現在實在是走不開呀。”
“沒事沒事!你宴席後再給我也不遲!我就是先問問罷了,呵呵。”秦管事擺了擺手,笑着道:“那你先忙去吧?”
梅花應是,又福了一禮便去了。隻是走了一會才突然想起秦管事方才隻字未提銀錢之事,雖那夜來香本也不值太多錢。
可親兄弟還明算賬呢?
她想着再上前跟他說個清楚,方一轉身,看見他老人家正忙着吩咐家仆丫鬟們做事,這兒的貼花爛了,那兒的彩帶歪了,總之事無巨細,任何錯漏都逃不過他那雙閱覽風霜的雙眼。
雖說秦管事為人摳門愛财又怕事,可他也是謹慎細心有原則,在管事一職上更是盡忠職守,确是一個好能手。有他在連鶴鳴身旁輔助料理事務,着實讓連鶴鳴輕松了不少。
“算了,就當是我替公子孝敬他老人家罷。”梅花自言了一句,便提着裙擺忙去了。
巳時将到,府上一切事務已然就緒。連府正門緩緩打開,準備迎接今日前來的賀壽賓客。
連氏,祠堂。
祠堂上,左右兩旁各坐了五位鶴發老者。他們身上都穿着同樣的茶色長袍,皆是蓄着一縷白色長須,身姿如松,目光如炬,讓人望之生敬,亦生畏。
此時此刻,他們面上都是一片靜如死水,望着站在祠堂中央面帶愠色的連傲。
連傲在堂中來回走了幾圈,終是忍不住往門外走去。門口幾名護衛一見到他人便立即低了頭,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連傲的目光在他們身上停留了片刻,面色愈加冰冷:“人呢?!還沒有找到?”
護衛們恨不得将頭埋進土裡,無人敢回答他的問題。最後還是他們中最年輕的一個護衛鼓起勇氣向前了一步,回道:“……回二爺,還沒找到。”
“廢物!!!找個人都找不到!連府養你們吃白飯的嗎!”連傲壓制了一個早晨的怒意如滾滾火舌朝他們身上湧去。護衛們驚得單膝跪地,抱拳請罪,不敢再多說一個字!
前廳的喧鬧聲穿過厚厚的牆壁飄入連傲耳中,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緩了緩心中的怒火,沉聲道:“再加派人手去找!就算是翻轉整個碧水鎮,也要在吉時之前把門主給我找出來!!”
護衛們應聲退下:“是!!”
那邊,連鳳逑帶着一臉的失落走了過來,跟在他身旁的,還有連夫人。“爹,東苑我都找遍了,沒有看見大伯父。”
“爹,大伯父會是不是怕鞭刑所以就……”
連傲厲聲道:“胡鬧!就是真的要家法伺候他也不能這樣一走了之!他還把連氏列祖列宗放在眼裡嗎!況且昨夜事情我也已跟各位叔父解釋了,這次實屬特殊情況,不會施行家法,隻會稍作懲戒,他昨晚也表示可以接受,現在卻來不見蹤影,他什麼意思!!?”
連鳳逑向來不敢對連傲的話表示質疑,隻得垂着眼不敢插話。
連夫人聽完他一番說話之後,則是在一旁焦急的來回走個不停,口中還一邊說道:“老爺他平時雖然是随性慣了,可這樣的重要日子,他不會說不見就不見的。阿傲,你說,老爺他是不是被什麼事牽住了?所以這才分不開身回來祭祖啊。”連夫人說着說着,右眼莫名其妙地跳了起來,心髒也跟着突突狂跳,她抖着手捂着心口,道:“我這心,從今天早晨起來就莫名慌着,我總感覺,要出什麼事…阿傲,老爺他不會是出了事吧?”
連傲如夢初醒,這才冷靜下來想道:“大哥雖一向随心随性,不拘小節,可在重要事情面前,他從無敷衍之心!今日是他的五十大壽,他怎麼可能做出這種半路消失的事情?!難不成……”
連傲定了定神,問道:“兄嫂,你今天最後一次見大哥是什麼時候?”
連夫人的回答卻讓他心中一凜:“我最後一次見他,是在昨夜睡前。”
連鳳逑驚道:“啊?大伯母你今天早上沒有見過大伯父嗎?”
連夫人搖搖頭:“我今早是辰時左右起床,起來時就沒有看過他,我還以為他早早就來找阿傲你商談事情。阿傲,你今天早上沒有見過他嗎?”
連傲心中突然生出一個可怕的想法,他一刻不敢再耽擱,大聲喚來了幾個護衛,道:“吩咐下去,所有人都停下手下事情,去找門主!府上,鎮上,所有角落,統統都找一遍!快!!”
不多時,除了前廳招呼賓客的家仆丫鬟之外,其他人都分成了一支支小隊,在連府上下進行了大搜尋。
其中有些敏銳的賓客在這風平浪靜的表面嗅到了一絲絲風雨欲來的前兆。
賓客甲偷摸着從某個角落竄了出來,低聲對同桌的人道:“哎,你猜猜我剛剛去方便時看到了什麼?”
賓客乙正撚着一顆釀花生要放入口中,聽他一說,停下了手中動作,問:“你看到了什麼?”
賓客甲挪了挪椅子向他湊近,道:“我看見,連府的護衛,家仆和丫鬟個個都面色焦急在後院不知道在尋些什麼。”
賓客乙奇道:“尋什麼?”
賓客甲一邊嚼着釀花生,一邊道:“我哪知道尋什麼!嗯…這釀花生真不錯~不過,我剛才打聽到了一些消息。”
“什麼消息?”賓客乙默默把眼前的釀花生挪回自己邊上。
賓客甲伸長着手又撚起了幾顆花生,道:“我剛剛遇到了個小丫鬟,那小丫鬟年紀小,被我問多了兩句,就不小心說漏了嘴,說是在找人!我還沒來得及問找誰,那小丫鬟就被拉走了。不過,我大概知道是在找誰了。”
“那是找誰?”賓客乙又塞了幾顆釀花生到嘴裡。
賓客甲嫌棄地看了他一眼,道:“我說你這長着個腦袋是用裝飾的,不是用來思考的是吧?”
賓客乙嚼花生的嘴停了下來:“?”
賓客甲哎了一聲道:“需要連府派這麼多人去找的,你覺得會是找誰?”
賓客乙略略思考了一會,又問:“那究竟是找誰?”
賓客甲嫌棄的眼神改成了鄙夷:“我看你是真的蠢,不是裝的哦。”
賓客乙頓時瞪大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