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燿不免又恨上了顔塵，隻恨他說話如此直接，一點希望都不給他留下；又恨他為何一開始要給他一個期盼，轉身卻又親手将它打碎，毫無人性。楚燿暗暗在原地氣得直跺腳，狠狠朝祠堂内掃了一眼，這才跟着連鳳逑的餘影追去。

可跟了一會，隻一眨眼間，他便跟丢了。也不知他是跟人本領太差，還是連鳳逑有意将他撇下。言而總之，他隻能在偌大的後花苑閑來蕩去，試圖找回那抹消失的身影。

漫無目的瞎晃一圈後，人沒有看到，雙腳倒是累得不行。他見前方有一片綠蔭，便走了過去，尋了塊柔軟的草地躺下，定定望着藍的發黑的天空。

這片草地周圍種了數十棵半人高的芍藥，芍藥開的無比豔美，純白無暇的花朵宛如一個個翩翩舞動的仙女，是而恬靜，是而跳躍，任誰經過此處，目光皆會被這些清純爛漫的花朵吸引，誰也不會注意到在花樹後面，會躺着一個人。

耳邊響響停停傳來不間歇的腳步聲，隻是停留片刻，便也快步離去了。

就在楚燿即将陷入昏睡之時，一個熟悉的聲音穿過厚厚枝葉，闖進他的耳朵。

“你剛才那話是什麼意思？”是涅天境千面的聲音。

接着一道清冷女聲響起：“我說，昨夜那個叫戰惡的人出現後，我感覺到有一股怪異的感覺。”

千面又問：“什麼怪異的感覺？”

“我也說不清。”女聲頓了頓，又繼續道：“就是很奇怪，我在他身上，感受到一種很熟悉的氣息。并且，在我有這種感覺之後，我體内的金丹就開始變得躁動起來，我調息了許久，才将這躁動壓下去。”

千面發出一聲疑惑，接着道：“難不成，是跟你的那顆黑珠有關系？”

女聲徹底沒有出聲了。

楚燿按捺不住好奇，翻轉身體，改躺為趴，輕輕撥開枝葉，朝聲音方向看去。可橫看豎看，也隻看到千面一人，哪裡還有什麼女子？

他正心生奇異，想着千面這家夥又在搞什麼花樣，便又聽見了那道女聲，“我也不知，不過，應該是脫不了幹系的。”

楚燿這下是确确實實聽到聲音了，可這人到底在哪裡？

“我明白了！”千面恍然大悟道：“如果能把戰惡抓住，說不定就可以挖出黑珠的秘密！抑或，這顆黑珠的主人和複生戰惡的人，根本就是同一個人？！可他為什麼會這麼做？”

“啊？那他會不會把我的珠子拿回去？”女聲明顯對這個問題比較關心。

千面卻道：“什麼拿不拿的這麼難聽？這珠子指不定就是他的，人家物歸原主罷了。你還想和他主人争不成？再說了，你争得過嗎？你别說我沒有提醒你，若是黑珠的主人真的來問你要回珠子，你最好趕緊還給人家，别做無畏的掙紮。”

“還什麼還啊？”女聲突然怒聲道：“你叫我還給他不就是讓我去死嗎！還有，他要是真的出現了，你不會幫幫我？”

楚燿聽了許久，終于聽清這道女聲從何而來了，就在千面腰間的那個荷囊上，怪不得不見人影，難道這個是個女妖？還是個女鬼？

這時，就聽千面道：“我可以幫你啊。但是，你要答應我上次跟你說的那件事。”

那女聲又沒有了聲響。過了好一陣，她的聲音又響了起來，隻是并不是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說了一件讓楚燿對千面改觀的事，“昨天晚上，你根本就不應該結那個結界。”

千面沒預到她會突然轉變話題，還是笑了笑道：“沒有什麼應不應該的。”

“人活在世，難道不就是為了一口氣嗎？以你現在的靈力，根本支撐不了那麼強大的結界！你有沒有想過，你這樣做，随時都有可能暴體而亡！”

千面聳聳肩道：“問題是，我現在不也好好的嗎？”

“那是因為你同門來得及時！不然你哪還有命站在這裡沾沾自喜！？後悔去吧你！”

千面難得正經道：“無論是斬妖除魔還是懲惡除奸，都是我們涅天境必要的任務。從我們在境徽前宣誓的那一刻起，我們的性命便不再屬于自己，能為此犧牲，是我們涅天境所有弟子的光榮，沒有後不後悔一說。”

楚燿不知道那女子震不震驚，他倒是震驚的連呼吸都要忘了。沒想到千面這家夥平日裡一副吊兒郎當，滿嘴惡語的讨人嫌樣子，卻還能有這樣無私的奉獻精神，他此前還三番五次的對他冷嘲熱諷，現在回想起來，實屬罪過~看來今後他要收一收自己高傲的脾性，對他們涅天境的人好些罷……

幹脆就從顔塵開始吧……

楚燿正想着要用什麼辦法來對他們好些才不會顯得太突兀時，便又聽見千面不要臉地道來：“不過你放心，像我這樣英俊潇灑的天賦之子，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就命隕于此呢？那豈不是太對不起老天對我的獨愛了，你說是不是？”他自誇一通後還不過瘾，又恬不知恥道：“你為何突然這樣關心我的安危？怎的，你不會是對我日久生情了吧？我醜話可說在前頭了，我們是不可能的，你知道的。”

聽完他這麼不要臉的自诩，楚燿險些吐了出來。那女子似乎也有所同感，直接以沉默來表示她的抗議。

見她沒有搭理他，千面便也一臉興趣寥寥，在鮮花前轉了幾圈後，這才離開。

楚燿看着他身影漸行漸遠後，雙手撐地剛要站起身，四肢就傳來一陣酥麻。方才為了不讓千面察覺，他便一直保持着趴着的姿勢，現下猛地動作起來，整個身子一時失去了控制，隻覺酸麻難耐。他慢慢坐起來，伸了伸四肢，又揉了揉雙手雙腳，待酥麻感全部散去後，他才站起身來。

遠處山巒籠罩着灰蒙蒙的霧氣，延綿不絕的壯麗被遮掩的唯剩一片模糊的輪廓，一切都顯得那麼的隐晦不清。遙眼望去，天邊的盡頭被厚厚的烏雲壓着，仿佛随時都要倒塌下來一般，壓抑得讓人喘不上氣來。

楚燿移開注視的目光，随着提步離開了此處，離開這一片還殘留着連灼歡聲笑語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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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燿沒有再返回祠堂，而是轉向了通往桂花苑的石徑小路。一路走去，平日裡原就少人的小路今日竟是連一個人都沒有撞上。

石徑兩旁樹木蔥蔥，少了日光的滲透，竟有些寒冷。而曲徑通幽之處，深深不見其底，也比往日多了分森然詭秘。

楚燿不敢再多想，隻想趕緊将這條小路走完，腳步不由地加快許多，又走了大概一裡路，轉過一個小急彎，前方忽見一個人影。隻是這人穿了一身黑衣，若不是憑借他頭上那條熟悉的青色發帶，他未必認得眼前此人就是他熟悉的那個人。

驚訝之外另有欣喜萬分，楚燿大喚一聲：“肖骐！！？”

那人身影一頓，回過身來，果然就是肖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