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燿和千面同時停住了手，轉眼望去。
顔塵從陰影中走了出來，面色看起來有些蒼白：“千面，别鬧了。”
千面又是一臉震驚看着他，道：“我鬧？？少境主，你這個偏心偏得可是過分了！”
顔塵面上難得現出一絲疲憊，搖搖頭道：“我們進艙房再說吧。”又轉過臉對楚燿道：”思遙，你來嗎？”
楚燿丢下手中東西，哼聲道：“去就去，誰怕誰。”說着又對着圍觀衆人怒吼一聲：“看夠了沒有！還不滾開！”
衆人一哄而散。
四人來到顔塵艙房，扣上房門，圍桌而坐。
楚燿率先開口：“有什麼招就趕緊使出來，我才不怕你們。”
千面坐他對面，一拍桌子，怒聲道：“有本事就真刀真槍比一回，别搞那些不入流的動作。”
楚燿嘴上功夫向來不饒人，皮笑肉不笑回他：“哈哈，隻要能站到最後，不入流也能變成入流。”
千面今日略顯急躁，又是拍桌喝道：“我要不是看在楚家的面上，我早就對你不客氣了！”
楚燿得意又道：“那真是不好意思，你這輩子都得對我客客氣氣的。”
千面面紅耳赤怒瞪着他，平日的從容風度在此刻統統消散不見，拍桌而起：“夠了！我！”
“夠了。”
他話音未定，卻被顔塵一聲打斷。
顔塵拉他手臂讓他坐下，才道：“不要鬧了，目前最重要的是解決眼下的事。”
千面雙手抱胸，眼中閃着冷冷寒光：“少境主，都這個時候了，你還如此袒護他？”
肖骐從進門那一刻起，便一直觀察着千面的神情。他從未見過他這副焦躁的樣子，再加之他的話語之中，一直透着責怪，埋怨的意思，還有便是他一直在問楚燿解藥一事，“難不成，是三日噩夢散的藥效太大了？他們中毒了？”肖骐在心中暗暗想着，偷偷瞄了三人一眼，試探性開口道：“那個，我能問一下，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千面立即将目光鎖在他身上：“你們做的好事，你會不知道！”
肖骐目光閃爍，雙手齊擺：“我什麼都不知道！”
千面一副“我就靜靜看你睜眼說瞎話”的樣子死死盯着他，不出一聲。
肖骐心裡一虛，低下了頭，嗫嗫道：“……我真的不知道啊~”
千面被他的話氣得險些嘔血，低吼一聲：“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說一遍！”
楚燿伸手護了護肖骐，道：“你吼什麼吼！我家肖骐是你能吼的嗎！”
千面半生的涵養在他們二人面前全都變成了狗屁，克制已久的怒火猶如野獸出籠，怒喝而道：“若不是你在糕點中下藥，我們怎麼會靈力暫失！你除了耍性子，耍心眼，你還會做什麼！你們府上的那條黑狗，都比你有用得多！！”
楚燿臉色瞬間拉了下來，雙手死死扣住桌沿，目眦欲裂道：“我！饒！不！了！你！”
二人争鋒相對已達頂峰，眼看他們眼中盛滿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濤濤怒火，顔塵輕輕唉了一聲，将手覆在楚燿手上拍了拍，溫聲道：“思遙，冷靜下來。千面隻是急了，這才口不擇言，你不要放心上。”随即又對千面道：“千面，這時候，更應該靜心才是。”
隻見千面胸膛重重起伏幾下，頭一扭，怒意漸消。
楚燿的怒火也在這隻微涼的手下漸漸熄滅，轉過眼看了看他，将手抽回，放到桌下，藏進袖子之中。
肖骐看着一場驚天駭浪化為平靜，高高挂起的心終于落下，出聲問道：“你剛才說，靈力暫失，是怎麼回事啊？”
顔塵這才将事情說個明白。
肖骐驚道：“什麼！？怎麼可能啊？吃了三日噩夢散隻會心火加旺，睡不安甯，縷縷做夢而已！不可能會讓你們失了靈力的呀！”
千面慢慢扭頭過來，一動不動盯着他看，不說話，不表态。
肖骐立即虛上加虛，小聲問道：“你，你這樣看着我幹嘛？”
千面輕哼一聲：“你剛才不是說‘什麼都不知道’嗎？”他刻意加重後面那幾個字，叫肖骐聽了羞得不敢再和他對視。
楚燿見下藥一事敗露，也不裝了：“我有給你吃嗎你就吃？難道你不是活該？”
“……”千面被他說的沒有反駁的餘地，一時竟不知是自己倒黴，還是倒黴呢？
楚燿心中痛快，又道：“再說，你也說了是暫失，又不是沒了，你急什麼急？”
千面心底的小火苗又冒了出頭，語氣生硬道：“你知道一個術士沒了靈力要面對的是什麼嗎！？”
楚燿原懷有愧疚之意，可一聽他的責怪，便是單手支颔，露出挑釁一笑：“我就是個普通人，這麼深奧的問題，我不懂呢。”
千面欲要發作，顔塵卻先他一步道：“千面，你去傳音問一下幽玄師叔。”
千面倏地起身，臉色陰沉地看着他，片響之後，擡步走出了艙房，又重重将門甩上。
肖骐想也沒想追了出去。
楚燿聳聳肩，道：“真是無趣。”
轉眼間，逼仄悶熱的艙房隻剩楚燿和顔塵二人。
方才還是氣勢逼人的楚燿開始坐立不安，雙眼四處亂瞟。
顔塵看出他的不自在，便提議道：“這裡太悶了，出去走走？”
楚燿求之不得，尴尬笑着道：“那走吧。”
二人一前一後走出了門，來到船欄處，江風徐徐撲面。
楚燿靜默了片響，才吞吞吐吐道理：“那個，我不是有意的，我也不知道三日噩夢散會有這樣的效用，如果知道的話，我也不會……”
顔塵聽後，隻是淺淺一笑，道：“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他問得這樣禮貌，楚燿也不好拒絕：“…你問。”
顔塵目視遠方，溫柔的嗓音夾在風中，一齊飄進楚燿的耳中：“你為什麼要給三日噩夢散給我吃？”
“…………”
楚燿肯定不會告訴他真正的原因，想了又想，腦中仍是一片空白，根本找不出什麼理由來搪塞他。
這時，天邊飛過一群鳥兒，楚燿靈光一閃，往那一指，激動道：：“你看，天上有一群大雁！”
“…………”
顔塵擡起頭敷衍地掃了兩眼，又轉過眼來，直勾勾地看着他，繼續等他的回答。
楚燿對上他深邃的雙眼，似乎在他眼中看見了自己不為人知的秘密，心裡一慌，蓦地垂下眼，支吾着道：“那個，我還沒吃早飯，我去吃早飯了，再會！”
說完擦着他的肩就要離開，可腳下一滑，整個人向前撲去。楚燿下意識閉上雙眼，驚呼聲脫口而出：“哎呀～”
下一瞬，楚燿隻覺身體一陣旋轉，再見睜眼時，看到的卻不是冷冰冰的甲闆，而是顔塵那張無可挑剔的臉。
顔塵一手拽着他的手，一手攬住他的腰，擔心問道：“沒事吧？”
江風吹過，撩起二人的衣袂翩飛。
廣闊無垠的江水之上，楚燿隻聽得見自己的心髒在劇烈跳動的聲響。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