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燿行于堅硬的鵝卵石道上,腳底熾熱,腳心錐痛,行了一半,終是忍受不了,向一側的涼風亭走去。
楚燿咧着嘴罵罵咧咧道:“這修得什麼路,走得這樣疼!”回過頭沖肖骐道:“等下去找人給我鏟了它!”
肖骐面露難色:“二郎,這不好吧?”
楚燿挑着眉道:“什麼這不好那不好?”
肖骐道:“這石道是大少爺特意找人鋪的呢。據說每日一踩,不僅可以舒筋活絡,上下貫通,還有強壯身體之效。如果踩在上面痛得厲害,那就說明二郎你血氣不暢,體質堪憂啊~就拿我爹來說,一開始他踩在上面也是痛得龇牙咧嘴的,後面踩多幾次後,腰也不酸,腿也不疼了,效果比魏大夫開的藥還要好!現在他老人家有事沒事每天都要來踩上一踩,心情都變好了呢~”
楚燿凝眉:“真有如此神奇?”
肖骐點頭:“真的,不過聽人說脫了靴踩效果更佳。”
楚燿一臉拒絕:“這麼多人走過,還脫靴,髒死了。”
肖骐立馬想了一個主意:“二郎要踩的話,我叫人先用水洗一遍可好?”
楚燿還是拒絕:“算了,省得麻煩。”實則是實在太痛,不願再遭這罪。
肖骐還要再勸他幾句,楚燿話題一轉:“好熱好熱,肖骐,你去端些山楂飲來。”
肖骐看一眼亭外烈日當空,從這裡走到膳房……好遠啊~轉而又想,既然楚燿開了口,刀山火海他也要走過去!他擡手擦了擦額角的熱汗,應聲去了。
“終于可以一個人靜一靜了。”
楚燿坐在石凳上,吹着熱風,可越吹心裡越是亂糟糟。他索性站起身,放眼遠眺,努力放空自己,無奈腦海中那一堆理不清的思路時不時就要蹦出來,擾得他心神難靜。
今早,他一早就去了寒園探望楚寒雨,他去到時,楚寒雨還未睡醒。聽白蘭說來,昨夜半夜楚寒雨突然發起了熱,嘴裡還不斷說着夢話,後面用了湯藥雖退了熱,可還是睡不安甯,就這樣折騰到了天空泛白,才稍稍安睡過去。
楚燿看着遠處盛開的花,喃喃自語:“沈寂…秦懷…煣姐…這件事,真的是巧合嗎?”
楚燿陷入了思緒。
半柱香後。
肖骐端着山楂飲,滿頭大汗的回到了涼風亭。正喘着氣上台階時,便看見楚燿右手撐着下颌,雙目迷離,不知在想些什麼。
肖骐放緩了腳步,暗想道:“也難怪二郎這副模樣,身邊接二連三的發生離奇事件,還事事與他相關,換作他人,估計都要瘋了。不過實話說來,若不是有涅天境的人在身邊幫忙,他們都不知道要如何是好。隻是,這些事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啊?”
回想近幾個月來所發生的事,詭異之後,更多的是迷霧重重。雖然每一件事都有了該有的“結局”,可這些“結局”,真的就是他們所看到的這樣嗎?
還有楚毅那顆消失的心髒,究竟被藏在了何處?
前段時候聽許壁說起,楚爍命人翻遍了整個金陵,都沒有找到楚毅心髒的下落。到底是誰,不但殺了楚毅,還要把他的心髒挖出藏起來,甚至還要将他的魂魄打得七零八落!這是要有多重的深仇大恨才能做出這樣殘忍惡毒的事來!
究竟是誰?
這個問題,不止楚燿,就連楚府上上下下,至今都想不明白。
肖骐停下思想,輕手輕腳走到楚燿身旁,放下冷飲,輕聲喚道:“二郎。”
楚燿沒有反應。
肖骐提了提氣,又喚:“二郎!”
楚燿這才回神,就見肖骐整張臉幾乎貼在自己面前,擡手就是一推,“你做什麼靠我這麼近!?”
肖骐立即倒了一杯山楂飲推到他面前,“二郎,快喝,不然就不涼啦~”
楚燿接過喝了幾口,冰冰涼涼,酸酸甜甜,味道依舊可口。可今日不知怎麼了,幾口下肚,他隻覺得甜膩的很,完全提不起興趣再下口。
肖骐見他拿着杯盞隻看不喝,訝然道:“二郎,你怎麼不喝啊?”
楚燿興緻缺缺:“不想喝了,你喝吧。”
“哦~”肖骐喝了幾杯,才又道:”二郎,你想啥呢?”
楚燿脫口回道:“想沈寂。”
“……”肖骐目瞪口呆,一臉隐晦道:“啊???”
楚燿斜眼睨了他一眼:“你瞎想什麼!不是你想的那個想!”
肖骐:“哦~”
楚燿心煩氣燥,看什麼都覺得礙眼,幹脆背過身去,閉目靜心。
肖骐則在一旁偷偷觀察他的神情,想起方才他們去臨園找顔塵情景。本來去時楚燿心情看着還算輕松,可到了臨園,得知顔塵和千面一早就外出的消息後,他的面色便再沒有好看過。
“二郎這是在生顔公子的氣?”
近日來,肖骐是越來越看不懂他與顔塵的關系了,說好也算不上好,說壞也不能算壞。雖然他時不時還是會給臉色顔塵看,可偶爾時,他也會主動找顔塵講話,沒有指桑罵愧,沒有陰陽怪氣,簡直平和到不行。
最驚人的是,就在前幾日的某個傍晚,他還看見他與顔塵漫步在花間。那場景,那畫面,和諧到讓他誤以為那是一對情人!
想到此,肖骐暗暗一驚:“難道 …他們真的…”
肖骐決定再試探一下楚燿。
幾番思想之後,才悠悠開口道:“唉,顔公子他一早也不知道出去做什麼去了~”
楚燿耳朵動了動,沒好氣道:“無緣無故又提他做甚!”
肖骐裝聽不見,又道:“二郎,你剛才去臨園找顔公子,是有什麼要緊事要和他說嗎?”
楚燿一拍桌子:“叫你不要提你偏要提是吧?”
肖骐驚了驚,弱弱道:“不提不提,二郎不要生氣。”
楚燿冷着臉坐回石凳。
肖骐不敢繼續作死,心道:“果不其然……”
二人靜對無言,就在肖骐以為此事就要翻篇之時,又聽楚燿突然說道:“你有沒有問過阿喜他們去哪裡了?”
肖骐聞言心道:“别人不準提,自己提就可以了是吧……”默默一頓吐槽後,還是老老實實答道:“沒問啊,問了阿喜應該也不知道的。”
楚燿面露薄怒:“你不問怎麼知道他知不知道?!”
肖骐一臉無辜想道:“合着就逮着我一個人來罵啊?”擡眼迎上楚燿的怒目,心中發怵,遂答道:“下次!下次還這樣我一定問清楚!”
楚燿這才滿意,端起杯盞又喝了一口山楂飲,眉頭随即一皺。山楂飲經過熱氣熏蒸,早已沒了冰涼,此時再喝入口,又酸又澀,實在難以下咽。
楚燿重重将杯子放回桌上,忍不住想道:“一大早的究竟去做什麼了?”
這種情況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之前還聽阿喜說起,涅天境的人時常在天未亮就外出了,具體外出辦什麼事,誰也不知。
可問題在于,天都沒亮,别人也都沒睡醒,他們能有什麼事要辦?
說實話,他對顔塵的行蹤一概不知。通常時候,都是顔塵找他,或者是瞎逛時無意撞見。其他時候,他在哪裡,在做些什麼,他根本不知道。
就拿今日來說,他想要找他,卻無從找起。可為什麼,每一次他遇到危險,顔塵都能找到他呢?
楚燿越想越氣憤,悶悶道:“整天神神秘秘的,時不時就玩消失,也不知道是不是去做壞事了。”
肖骐忙道:“不會吧,顔公子應該是出去辦事的。”
楚燿哼聲:“你知道什麼,難不成他去做壞事還會跟你坦白說他是去做壞事嗎?”
肖骐還想幫顔塵辯駁幾句,卻被楚燿指着鼻子罵道:“你個吃裡扒外的東西!幹嘛要幫他說話?說!你是不是收了他的好處?”
肖骐直呼冤枉:“二郎,我沒有啊!再說了,顔公子哪有什麼好處給我啊!再者就是,我覺得以顔公子他的為人,他應該是不會做什麼壞事的。”
楚燿嗤笑:“知人知面不知心,人家又沒有挖顆心出來給你看,你怎麼知道他的心是紅還是黑。”
他的詭辯聽起來煞有道理,稍不留意就會被繞進去。肖骐甩甩腦袋,又道:“可是我們認識顔公子也有些日子了,他看上去就不像是會做壞事的人啊。”
楚燿揉了揉發疼的太陽穴,“怎麼,你問過他啊?還是他自己告訴你他不是壞人?”
肖骐欲哭無淚,正要舉手投降不與他争論,忽地瞥見不遠處走來的兩個人影,心生一計,遂大聲道:“啊~顔公子,二郎問,你是不是壞人哦?”
楚燿聽他問話,還以為他是故意氣自己,便也跟着大聲道:“對對對,就是這樣。等你下次撞見顔塵,你就像現在這樣問他,我倒要看看他怎麼回你。”
肖骐沖着他嬉皮笑臉。
楚燿嫌惡:“你發什麼瘋?是不是找打?”
“不是,我不是壞人。”
楚燿聽到有人回話,下意識回道:“你說不是就不是,你以為我會信…嗎?”
話音一落,楚燿才驚覺不對,蓦地回過身,就見顔塵和千面站在台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