顔塵攥緊蛛絲的手青筋浮現,眉頭越皺越緊。
千面上前搭上他的手,二人合力一拽,隻聽“啵”地一聲,赤紅蛛絲的另一頭,一隻巴掌大小的豔紅蜘蛛現在衆人眼前!這便是噬人血肉的——極樂蛛!
“啊啊!!”
樂姬撕心裂肺般的慘叫讓在場幾人俱是一震。
顔塵拉着在地上瘋狂暴動欲要逃跑的極樂蛛,喝聲道:“千面,現在!”
千面應是,往上抛去鎖靈珠,靈光乍現,極樂蛛轉瞬便被吸進鎖靈珠中,四下恢複平靜。
事情發展的太過迷幻,楚燿,連氏兄弟和雷滄餘看得俱是一愣一愣,滿頭霧水。
楚燿上前一步,疑惑問道:“這是怎麼一回事?無夢和無心他們怎麼……?”
千面收回鎖靈珠,與他解釋:“極樂蛛修為一般,卻極是狡猾,且與其他妖怪不同。它具有極其強大的複生能力,隻因極樂蛛體内一根母蛛絲,是繁衍精蟲和吸□□氣所用,也是它的命脈所在。想要徹底收伏它,須得引它吐出母蛛絲才可将它連根拔起,否則就是打死了它,它也能繼續複活,生生不息。”
“這樣啊…”楚燿似懂非懂點點頭,又一疑問:“這麼說,無夢無心你們兩個一開始就沒有中樂姬的幻瞳術?”
無夢道:“是,為了消除她的戒備,我和無心假意中了她的幻瞳術,本是想等時機成熟再将母蛛引出來的,不料你們也來扶風了,我們就将計就計,按照她的意思引你們夜訪極樂坊,再趁此機會将她收伏。”
“哦,原來如此啊。”連鳳逑恍然道:“剛才那麼兇險都快把我吓死了,幸好幸好,虛驚一場。”
語畢,無夢和無心則去安撫那幾個被吓得縮成一團的百姓。
楚燿正還有幾個疑問想問,話還沒說出口,便有獰獰笑聲響起。
“嘿嘿嘿,哈哈哈哈!”
“你們這群道貌岸然的僞君子!”
“婊子養的狗雜種!”
樂姬不知何時清醒過來,正指着衆人破口大罵。
衆人仰頭看去,面色皆是一白。隻因她那張美豔奪目的面容,布滿了深深淺淺的刀痕!
“狗娘養的野種,我詛咒你們穿腸爛肺,不得好死!”
“哈哈哈哈哈!”
她搖擺着站起了身,扶着刻花雕欄跌跌撞撞下了樓,眼前楚燿站在面前,雙眼放出豔羨精光,舉着手撲了過去。
楚燿毫不防備被她撲了正着,腦中又閃過那幅血肉模糊的畫面,頓時湧起一陣嫌惡,正要将她推開。她卻擡手捧上他的臉,癡癡迷迷道:“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你搶我相公我忍你!你冤我我也忍你!可為什麼你就是不肯放過我!為什麼?!”
“為什麼要這樣殘忍對我?為什麼要毀我的臉?!為什麼!”
她字字句句怨恨沖天,衆人也從其中聽出了幾分意味。
楚燿雖痛心她的遭遇,可畢竟不是相熟之人,再痛心也是有限的。是而被她搖晃了幾下,終是忍不住道:“你看清楚了,不是我害得你!快放手!”
樂姬愣了半響,突然發狂掐住他的脖子,惡狠狠道:“我殺了你!”
顔塵見狀,遂扣住她的手往後一甩,樂姬不備,重重跌在了地上,捧着臉開始尖聲尖叫。
在這狂躁的鬼哭狼嚎下,忽有“叮鈴”聲氣,悅耳至極,動聽至極。
衆人聞聲一愣。
楚燿更是驚得瞳孔一縮,在他的雙眼之中,閃着兩縷淡淡的綠色幽光。
“這是什麼聲音?”不明真相的連鳳逑疑道。
楚燿伸手貼在腰間的引魂鈴上,隻覺有暖暖溫和,低了低頭,瞧見引魂鈴正散着淡淡的光。
他心跳慢慢急促起來,耳邊隻有那聲聲“叮鈴”之音。
樂姬還在抱着頭嘶吼大叫,她那一頭耀耀珠翠早已不知甩到哪個角落,發髻胡亂散開,臉上脂粉亦被淚水洗刷得一塌糊塗,紅藍綠各色相交相纏,宛如一個糊紮之人,透着森森鬼氣和說不明的迥異之美。
而這一些,都不在楚燿的眼中。隻因他的雙眼,正死死地盯着樂姬的胸口不放!方才那幾番劇烈地動作下,她身上那件紅如燒雲的薄紗輕衣已滑下雙肩,露出雪白的肩骨和傲人的豐滿。這樣的誘人。
場面一度安靜,隻有“叮鈴”還在持續聲響。
連鳳逑悄悄挪到他的身後,打趣道:“思遙,非禮忽視啊~”
可他不知道,楚燿所看的,并不是她的豐滿,而是她白嫩之下,那不停閃爍幽幽的綠光!
“殺了她,殺了她就能取出二叔的亡魂!”
楚燿猛地一擡手,厲聲一喝:“誰在說話!?”
連鳳逑被他的舉動吓了一大跳,拍拍胸口道:“是我在和你說話啊,你做什麼這是?”
“不是你!”楚燿環顧四周,不見他人,奔到顔塵跟前,問道:“你剛剛有沒有聽見一把低沉的男聲在說話?”
顔塵搖首:“沒有。思遙,剛才隻有連公子在與你說話。”
“不,不是他。”那聲音忽然而起,又低又沉,還有一絲嘶啞,他不會聽錯。“你有沒有聽到鈴铛響了?”他又問。
這次顔塵點了點頭,“聽到了,隻是……”
楚燿知道不是自己錯覺,臉上染上激動,道:“你看她胸口!有光在閃!是二叔的死魂在她身上!”
顔塵面有複雜之色,隻靜靜看着他。
楚燿笑臉一僵,冷聲道:“你早就看見了是不是?”
他忽然變臉,叫圍觀幾人心頭一跳。連鳳逑更是忍不住問道:“你們兩個在打什麼啞迷嗎?思遙你看見什麼東西了?”
千面見二人面色沉重,心中已猜到了七八,隻得默言。
楚燿指着樂姬道:“是不是隻要殺了她就可以把二叔的死魂取出來?”
顔塵詫鄂道:“思遙,你在說什麼!”
樂姬聽他二人說話,突然又再發作,“對!殺了我!你何不就現在就殺了我?哈哈哈!”
樂姬面容扭曲,宛如厲鬼:“你敢殺我嗎?哈哈哈哈!你不敢殺我!我可是與你同根同生的親姐姐!你怎敢殺我!”
“你敢殺我嗎?哈哈啊哈哈!”
她尖銳的大笑中帶着凄厲的悲鳴,那是絕望與悲痛交織而成的瘋狂。
樂姬瘋了。
“殺了她!”
腦中再次那道催促的聲音。
楚燿看着她瘋癫的樣子,眼中劃過殺意,一步一步朝她走去。
走了幾步,便被顔塵擋住了前路,“思遙,不要沖動!我們先把她帶回去,再想辦法!”
“想什麼辦法?”楚燿擡起朦朦雙眼與他對視,“她害人無數,我殺了她,不過是為民除害,替天行道,難道有問題嗎?”
顔塵心底有沉痛湧起:“思遙…”
楚燿的聲音染上幾分幽怨:“她這樣作惡都還可以活得好好的,可二叔他行善一生為什麼就要早早西去?而且還是以那樣殘忍的方式……為什麼?!我不要!!我不管!我要二叔回來!”
“思遙。”顔塵看着他,眼裡暗潮湧動,眼光泛起縷縷心疼和愛惜。
楚燿最看不得他這種眼神,隻覺心頭又是一緊,有些情緒又要脫心而出,他胡亂抹了一把臉上的冰涼,怨怨道:“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用這種眼神看我?”
顔塵心痛更甚。
楚燿自嘲一句:“你讓我看起來像是一個白癡!”
顔塵微微一愣,道:“……思遙,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楚燿不氣反笑道:“那又怎樣?!又怎麼!?你以為你是誰?!收起你這副表情!我不要你的憐憫,不要你的同情,我什麼都不要!……我隻要二叔回來……隻要他回來……讓我做什麼都可以……”他低着頭喃喃道,眼中又蓄滿了水光。
顔塵踏前半步想拍拍他的肩膀:“思遙…”
楚燿偏了偏肩膀,道:“這裡你們處理,我先回去了。”
待他走後,仍在迷霧中的連鳳逑喃了一句:“你們聽明白他們在說什麼嗎?”
連鳳戚:“不明白。”
雷滄餘扶着手臂,道:“我怎麼感覺此次行動我們三個好像多餘的?”
連鳳戚冷眼從他身上掃過,道:“由始至終,隻有你才是多餘的。”
殘亂暗夜中,遙遙傳來幾聲梆子聲。
“咚——咚,咚,咚,咚!”。
天就要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