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心就像一枚彎月,冷冷懸在夜空,幽幽凄凄,多少人想要碰觸,卻遙遙不可及。
少年的心就像一輪烈陽,高高挂在天上,滾燙炙熱,若誰敢去觸碰,便會傷個遍體鱗傷。
少年的心就像一顆淚珠,靜靜呆在黑暗中,孤孤單單,誰也不會看到,它在磨難中崩潰,在崩潰中痛哭。』
————————————
深夜,星月黯淡。
楚燿一行人趕了大半個時辰的路,終于來到了今夜的落腳處──夢城,白日夢客棧。
夢城,是位于金陵和扶風交界處的一座縣城,縣上約莫有兩百餘戶人家,不算大也不算小。
然而,就是這一片普通的土地,卻迎來了許許多多慕名而來的男女老幼。
夢城,又名美夢之城。四面環山繞水,風景怡人。
最為特殊之處,便是夢城後靠的那座大山,名為美夢山。山頂長有一種奇花,人喚夢花。
坊間相傳,此花有奇效,能醫“心病”。
古有神醫說,萬病始于心,人心郁結,氣滞血瘀,病侵之。
所以,如若想長命百歲,身體康健,必要保持神清氣爽,心胸舒闊。
可人活在世,食濁世之煙火,交形形色色之俗人,怎可能沒有一地雞毛,雞飛狗跳,氣急敗壞之事呢?
所以,夢花的現世,便是老天賜予凡人的憐憫。
據說,隻要患上“心病”的人登至山頂,沐浴夢花香氣,連續三日,就可緩症;連續十日,便能痊愈;連續一月,延年益壽。
如此奇花奇效,無論是假意來醫病還是真心來“摸”索緻富之道,總而言之,夢城一年到頭都是人流湧湧,由早到晚,鼓樂齊天。
這不,雖是夜半三更,長街上依舊是燈火通明,店肆小攤更是熱鬧如火。
楚燿看着家仆護衛們扛着行禮進出客棧大門,問道:“既然這夢花這麼神奇,那些人為何不挖了回家種?為何還非得長途跋涉來夢城不可?”
肖骐道:“二郎,你有所不知,這夢花和連公子府上的紫玉蓮一樣,一旦離開了美夢山,三日内必會枯死,不僅如此,它還會釋放出一種無色無味的毒氣,聞了輕則癡傻,重則喪命!當然,也有很多不信邪和不懷好意的人嘗試過很多辦法試圖挪移,可最終結果都是作法自斃,無利而歸。”
楚燿詫舌:“還有這等奇事?”
肖骐:“世間之大無奇不有啊。”
楚燿托着腮道:“若不是要趕着回金陵我真想親眼去看一看這神奇的夢花。”
楚黎夢捧着一包炸麻花喜滋滋地湊了過來,道:“看什麼花啊?”
楚燿聞着油膩膩的味道頓覺惡心,嫌棄地一把将她推開,“滾滾滾,一身的油耗味,臭死了。”
楚黎夢嗅了嗅,道:“沒有啊~”說着遞過去麻花,問:“炸麻花你要不要吃?”
“不、吃!”楚燿拒絕道:“還有,大半夜的不要吃這麼油膩的東西!……你還吃?!你要不要睡了?”
楚黎夢朝他做了一個鬼臉,“睡什麼睡!這裡好玩的好吃的東西這麼多,我才不睡呢~簡單,過來!陪我去逛逛。”
簡單正跨進大門的腳退了回來,皺着臉跟上她的腳步。
楚燿氣惱,大聲道:“喂!楚黎夢!你要去哪裡?不準去!好啊,你敢不聽我話是吧?信不信我告訴爹和大哥?!”
誰知他越說楚黎夢走得越快,氣得他原地跺腳,怒喊道:“楚黎夢!你給我回來!”
長街衆人紛紛對他投來埋怨和嫌棄的眼神。
楚燿狠狠回瞪過去,一臉兇神惡煞:“看什麼!?再看剜了你們的眼!”
衆人心生駭意,趕緊收回了目光,又有幾人堆在一起開始小聲嘀咕起來:“生得這般絕世傾城,竟是個毒心腸的。”
“老天喲,我就沒見過這樣狠毒的人,太可怕了!”
“别說了别說了,又看過來了!天啊~等下會不會把我們的嘴也縫起來啊?”
“………………”
肖骐實在聽不下去了,走到楚燿身側,道:“二郎,房間已經打掃整理好了,熱水也準備了,你趕緊上房洗漱吧。”
楚燿又白了幾眼那幾個嘴碎的人,這才拂袖而去。
千面背着長劍和包裹走來,瞅了一眼楚燿憤憤離去的背影,問道:“怎麼了又?又是誰惹了你家好二郎生氣了?”
肖骐垂着肩道:“你怎麼這麼多事呢?哎呀,肩膀怎麼這麼酸痛呢~”
千面:“做馬車做的吧。”
肖骐擡手捶了捶,道:“我想也是……暧暧,脖子也開始痛了!”
千面歎了歎氣,道:“走,上房去,我給你揉揉。”
肖骐:“哦。”走了兩步,轉過臉問:“去你房間還是去我房間?”
千面:“你住哪間房?”
肖骐道:“牡丹房。你呢?”
千面:“我在茶花房。”
肖骐:“在二層啊,那還是去你房裡吧,按好了我再上去睡覺。”
千面:“行,你說了算。”
夜深四更,萬物沉寂。
楚燿躺在床榻上,兩眼碌碌,毫無睡意。
一方面是挂心楚黎夢不知要浪到何時才回來,另一方面則是偷偷想着某人的臉。
不知道他睡了沒有呢?
自打扶風一行起他們就沒有好好說過話了,到後面發生了雷霆一事後,他們更是連單獨相處的機會也沒有…
不知道他會不會像自己這般心亂到夜不能眠呢?
想來是不會的。因為,隻有他偷偷喜歡着啊。
如果…如果他向他表明心意的話,他會接受嗎?
不會接受吧?畢竟從一開始,他就看他不順眼,還總是挑他毛病,更是三番兩次對他出言不遜。換作是有人這樣對他,他一定扒了他皮,再徹底與他斷絕來往不可!
會接受吧?不然他為什麼會對自己呵護備至?然後又一而再,再而三的包容自己的無禮?他甚至,還親密的叫了他的小名“思思”……至于那塊同心鎖,那可是情人之間的信物。
會接受的吧?
說到底,還是他先撩撥的自己啊……
楚燿左翻右翻,身上如有無數螞蟻啃咬般沒有一處地方好受。翻了大半個時辰後,他終于受不住了,被子一掀,下榻穿靴,長發随意綁好,披上外衣,打開了房門。
“吱呀。”
“吱呀。”
空寂的夜晚,兩聲重疊的開門聲齊聲響起,在昏黃的燈火下。
楚燿一轉頭,正見顔塵也别着頭看向他。
夜風輕輕地來,吹動燭光跳躍,四目之中,迸發着激烈的火花。
沉默片響,二人同時開口。
“這麼巧啊?”
“睡不着麼?”
又是一陣默言。
顔塵率先有了動作,他将門掩上,來到楚燿面前,溫聲問道:“睡不着麼?”
二人離得極近,顔塵寬闊的肩膀恰好擋住了燈火,楚燿站在他的投影下,微微低着頭,額前發絲随着垂落,在昏暗裡輕輕飄動。
楚燿:“我沒有睡不着啊。”
顔塵道:“思思,我就睡在你隔壁。”意思再明顯不過。
楚燿腦子都是漿糊,完全忽略了這個重點。不過謊言被他拆穿,他也不慌不忙,依舊面不改色道:“呵呵呵,是嗎…”
顔塵擡手将那縷發絲撩到他身後,又問:“是在想楚二叔的事麼?”
楚燿立馬搖了搖頭:“……不是。”
應完這一句,他就後悔了。
他本應該說,他是在想他啊。可是他不敢說出口。
楚燿用牙齒狠狠地咬了咬嘴唇内側,心裡痛罵自己隻敢在暗中傾訴情意,實在是懦夫行為!
他可不想當懦夫,于是卯足勇氣想要脫口說出,下一刻又将話吞了回去。他,害怕他拒絕。再三思考之後,他隻好不出聲,全當自己是啞巴,隻希望他知難而退,趕緊回去睡覺吧。
奈何顔塵擁有一顆堅持不懈的心:“思思,告訴我,怎麼了?”
楚燿在心裡大喊:“不要問了!求你不要再問了!再問下去,我也不知道自己會說出什麼羞恥的話來……求求!不要再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