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爍坐回案前,拿起無影門的印章往桌上的紙帖一蓋,厲聲道:“專門虐殺弱小,定是心理扭曲、殘暴兇狠之人,這種人現在不除,往後必是禍首!金陵城乃金玉之都,天子腳下,絕不允許這樣的老鼠屎壞了金陵的規矩和風聲!所以,不管你們用什麼辦法,一定要将他捉拿歸案!”
許氏兄弟應聲:“是!”
楚爍将紙張遞給許壁,道:“這是緝拿狀,傳印下去,然後貼在東西兩市的街道,再派人在附近監守排查,隻要看到可疑人員,先擒再審!”
許氏兄弟:“遵命!”
楚爍捏了捏眉心,又道:“至于元秋,你們今晚先去找溫府的人問一問它近日來的活動軌迹,然後拿一兩件它常用的物件給靈犬嗅味尋找。總之,活要見貓,死要見屍!”
許壁:“明白,屬下這就去辦。”
許氏兄弟二人行禮退下。
楚燿抱起黑爺,也準備告退,“大哥,那我也先下去打點一下查訪的事了。”
楚爍擺手道:“去吧。”
肖骐行了一禮,跟在楚燿身後踏出了書房門。
暮色即将墜落,園裡的家仆婢女們正在匆忙地點上風燈。
二人行了沒幾步,楚爍的聲音突然再次響起:“思遙!”
楚燿一扭頭,就見楚爍站在門前,半張臉陷在陰影之下,看不清是什麼表情。他略一疑惑,道:“大哥?還有事嗎?”
楚爍扶着門沿的手緊緊一收,面上浮了一抹陰霾。
此時,一名婢女剛好點着了門口的兩盞風燈。
火光明亮。
楚燿恰好看見他這一神色轉變,忽地一驚,道:“大哥,你怎麼了?”
楚爍斂了斂神色,輕聲一歎道:“沒事。對了,你嫂嫂這段時間身子有些不爽利,心情也不好,你和熳兒回來後也沒有去看過她,等事件忙完了,你抽個時間找上熳兒一起去看看她吧,她也很想念你們。”
楚燿溫順地點點頭,道:“我知道了。”
楚爍:“好了,去吧。”
話音落,便轉身回了書房。
楚燿望着他慢慢沒入幽暗的背影,總感覺他身上有一座無形的大山正死死壓着他,以至于他那挺拔的身姿現出了微弱的佝偻。
堅韌如鋼鐵的楚爍,原來也會有累的一日。
直到看着楚爍的身影徹底消失在眼前,楚燿才在心底暗暗發誓:“從今天起,我一定要學着幫大哥分擔楚府和無影門的擔子!”
金陵城,集市長街。
夜深無風,萬籁俱寂。
慘淡的月色下,忽有一抹黑影出現在長街上,身如閃電,幾個跳躍,轉瞬便落到了長街一座高樓的屋脊上。
昏暗中,它抖了抖身子,一番伸展過後,就見它端坐在屋脊尾端,仰頭朝月叫了一聲。
“喵嗷~~~”
此聲一出,不下片刻,無數道影子從院子裡,窗沿下,旮旯處走了出來。
深夜深眠中,無人看見接下來令人驚異的一幕——
隻見這群影子齊齊朝着屋脊上的黑影奔去,不過一會,臨近高樓的所有屋頂,全都圍滿了這些影子。
黑影對着明月又是一聲嚎叫:“喵~嗷~”
明月似乎也受到了召喚,淡淡的月輝煥然一亮,驅散了所有昏暗的角落。
就着明輝一看,這些影子,原來是一群貓,無數的、五顔六色的貓。
而屋脊上,坐着的是一隻通體幽黑,四腳踏雪的黑貓。
這隻貓不是别貓——正是黑爺!
黑爺立在高處,幽綠的眸子四下一掃,頗有霸道之風範。
衆貓在它的掃視下,微微低了低頭,宛如一群聽話的侍從。
黑爺似乎很滿意它們的表現,雙眼微微眯起,柔柔地喵了一聲。
随後,仰起頭,面向明月,合上它那雙深不可測的雙眸。
緊接着,衆貓有樣學樣,仿着他的姿勢和動作,仰頭對月,閉上了眼。
月,光芒四丈。
***
夢城城郊,桃源閣。
深夜,陰風森寒。
血一樣的石榴花飄着淡淡異香,散在這片詭靜的密林之中。
夜風呼嘯,吹得桃源閣的牌匾吱呀吱呀蕩着悚人刺耳的聲響。
四下昏暗,偶見幾縷陰影閃過,現在淺薄的月色銀輝下,原來是幾隻鬼鬼祟祟的耗子。
它們輕手輕腳,一邊嗅着地面詭異的香味,一邊小心翼翼前行。
待穿過院門,循着香氣來到一處雜亂地面,翻開殘木和樹屑,露出來的,是一堆不知道什麼東西的腐爛之物。
幾隻耗子如見到了什麼珍馐美馔般,如狼似虎地撲了上去,瘋狂啃食。
恰在此時,一陣狂風攜着黑霧卷來,停在殘木面前。
夜風吹過,黑霧慢慢散盡,露出一道高大黑影。
黑影全身上下裹着一件密不透風的黑袍,全然看不清他的模樣。
耗子們聞聲齊齊擡起頭,一見面前這個詭異黑影,吓得手腳一抽,倉皇而逃。
“呵。”
黑影譏笑一聲,站在殘木前,久久沒有動作。
不知過了多久,黑影擡起手輕輕一揮,一縷輕煙緩緩飄進他的手心。
原是要死不活的輕煙,在落進他的手中之後,竟歡快的上下竄動起來。
黑影歎了一聲,輕聲道:“傻孩子,還是這麼傻。”
輕煙好似聽懂了他的說話,用它那單薄的身軀蹭了蹭他的手,仿佛是在說“别難過”。
黑影用手指逗了逗它,道:“我已經吩咐魑按計劃做事,等我重塑身子,定幫你重回人間。”
輕煙激動地上竄下跳。
黑影道:“現在,你好好修養吧。”
話落,輕煙便被他隐入掌心。
同時,隻見他寬袖一翻,消失在原地。
夜風,驟起。
***
黑爺躍上牆沿,後腿一蹬,輕松跳進院子。
墨綠的眸子在院裡環視兩圈,便搖着尾巴一路向前。
很快,來到一間屋子外,擡起爪子輕輕一推,門開了一條縫隙。
黑爺圓滾滾的身子擠進縫隙,消失在月色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