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弦一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就像他曾經接受自己繼國家長子身份一樣,時間的冷酷對他太過不公,他隻能接受,接受同胞弟弟的死去,接受對曾經同類血肉的渴望,接受永生不得再見太陽。
還多了個頂頭上司。
膽小的鬼王。
“黑死牟,你又罵我?!”無慘氣急敗壞的聲音響起。
上弦一低頭:“屬下不是故意的。”道歉相當的行雲流水。
無慘:“算了,現在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你去殺一個人類。”
鬼王下達了命令,任務的目标是一個高官,不知道怎麼惹到了他。
上弦一奉命前往京都,殺人對他來說比殺鬼要陌生一些,他願意謹慎一些,将整個鬼身都隐沒在黑暗中,靜靜等待時機。
高官踏出房子的一瞬間,月弧落下,人頭落地。
幹脆利落的刀法,上弦一收回虛哭神去,重新回到了黑暗。
離開時,他踏過這家設立的神社,低頭投去一瞥,停住了腳步。
那邊院子裡凄厲的叫聲和嘈雜聲交織着傳來。
上弦一遲疑了一下,推開了神社半合的大門,裡面的香火味撲面而來,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熟悉的姓氏。
繼國——
竟然是繼國家族的分支嗎?上弦一擡頭,心中暗道。
不過這也和他沒關系,都已經百年了,當初的繼國家主早就随着黃沙飛去。
上弦一轉身,離開了神社。
他躍上屋頂,靜靜的看着這個家族被一群人入侵,數個詭異的怪物瘋狂收割着人類的性命,血腥味濃郁的沖天。
有人怒罵其“卑鄙的詛咒師”。
詛咒師是什麼,上弦一腦海中劃過一瞬的想法,最後毫無痕迹留下。
突然,他鼻尖嗅到了一股極其香甜的味道,那是足以讓鬼陷入瘋狂的氣息,上弦一臉色一變,毫不猶豫的朝着那方角落奔去。
那是一處小小的院落,躲在前方重重大院後,很容易被忽略掉,上弦一站在院子角落,聽見了嬰兒的啼哭聲。
新生的,稀血。
屋内的痛哭聲響起,上弦一辨别着她們哭泣間夾雜的字句,明白了裡面的婦人因難産而死。
院子外有腳步聲傳來,小厮的焦急喊聲傳來:“府上被入侵了,快帶夫人走啊!”
“夫人已經去了……”侍女的哽咽聲響起。
小厮喉間發出一聲急促的短叫,欲哭無淚的跌坐在地上,老爺死了,夫人也因難産去了,這諾大的家族,竟然一夜之間倒塌了。
一個老妪抱着襁褓走出内間,雙目煞紅,厲聲叫:“快帶小少爺跑!一定要留下家族的血脈——”
小厮回過神,三步并作兩步上前接過襁褓,匆匆的從後門離開,夜深人靜的城裡,遠遠都能聽見府上的慘叫聲。
要跑去哪?能跑去哪?小厮死死護住懷裡的新生兒,鑽入了一條漆黑的巷子。
隻要等到天亮,找到老爺的故舊,尚且有一線生機。他如是想着,小心翼翼的躲入黑暗。
黑暗中,窸窸窣窣的動靜響起。
小厮僵硬的扭過頭,對上了一雙垂涎的眼睛。
咀嚼聲在小巷中蔓延。
上弦一循着氣味來到小巷裡時,食人鬼吓了個半死,匍匐在地上,下一秒刀光掠過,食人鬼的頭顱骨碌碌的滾到一邊。
披發青年彎身抱起了那個襁褓。
布料散開,他目光久久落在嬰兒額頭上的斑紋,那個位置太過熟悉了。
上弦一靜默良久,擡起另一隻手掌,掌心劃破,一滴血落在面色灰白的嬰兒眉心。血滴融入肌膚表層,他将襁褓蓋上,轉身離開。
五條悟在那嬰兒面孔出現的一瞬間就僵在了原地,他的六眼定定的盯着那襁褓,呼吸不自覺的放緩。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啊。
上弦一卻折返回去,重新站在那府邸的門前,擡頭看着裡面還在虐殺的人。
他單手抱着襁褓,另一手握着虛哭神去,踏入了到處充斥着血腥氣的府内。
迎面碰上一個醜陋的怪物,上弦一皺着眉,虛哭神去單刀揮去,怪物發出一聲慘叫後灰飛煙滅。
有人驚愕的看着他,反應過來後憤怒無比:“你是誰,竟然敢殺死我的式神!”
上弦一側眸,長發被風吹起,臉上可怕的六隻眼睛齊齊注視着他。
那人“啊”一聲怪叫,驚恐道:“你,你是什麼東西?!”
下一秒,他就被瞬間飛來的刀刃釘死在牆上,虛哭神去的眼睛轉了轉,那片穿過男人喉嚨的刀刃飛回,帶出一大片噴出的滾燙血迹。
前院所有人都停下了動作,看着單手抱着襁褓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