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嶼點點頭表示在聽,不過這條規定對她沒有影響,因為她沒有住過校,而且家裡有一套規矩,晚飯必須一起吃,她需要在晚餐進行的同時聽母親一刻不停的唠叨并且不能反駁,晚餐後向父親彙報當天的課業情況聽取下一步安排不能違逆,這項乏味又嚴格的規矩進行了十多年,而林嶼的叛逆期似乎遲遲不來,未曾反抗。
陸曉壓低聲音神神秘秘地說:“先前有學生失蹤的流言你知道吧,據說家長還曾經拿着橫幅擺到校門口,隻是最後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不了了之了。”
“是有人看見橫幅了?是誰?”
“你傻呀,這種事怎麼能問得出來,除非事情就發生在身邊或者問的恰好是知情者。”
林嶼想糾正她發生在學校也離她們很近了,不過目光漸漸被各種跳來跳去的動物們吸引,開始認真看展。
玻璃櫃裡展出了各種各樣正常或奇怪生物,有花紋五顔六色的蠶寶寶,可以變換色彩的鬥魚,白色菌絲布滿玻璃櫃的毒菌,質地堅硬如石塊的地衣,爬來爬去的小蜘蛛,以及羽毛鮮豔的鳥類。
林嶼多看了一會兒叽喳的小鳥,不為别的,或許潛意識對抗着這樣嚴絲合縫的人生,她常常夢見自己在空中飛翔。可她就如這些小鳥一般,即使飛翔也越不過現實的牢籠。
她記錄下幾種生活中少見的生物,與好友道别的時候,陸曉玩笑般說了一句:“你一定挑大路走哦,聽說失蹤的人一直沒有被找回來過。”
林嶼嘴上說着不在意,但心裡被最後一句話搞得毛毛的,盡管對未來毫無期待,但她并不想橫遭不測。不知是不是有了一個想法就能留意到與之有關的東西,一路上她看見好幾個地方在進行安全防護宣傳,自家小區也有,社區工作者戴着袖章拿着喇叭,呼籲居民注意有無陌生人尾随,回家鎖好門窗,夜裡減少出門,并循環報送附近派出所電話,讓人們遇到事情及時報案。
她心中的不安感越發濃郁,近期盜竊案頻發,幾個月前網上還有過帖子說A市失蹤案劇增,呼籲嚴厲打擊人販子,但随後被删帖。關于失蹤案林嶼也有在學校聽過傳言,但不知真假,僅在學生間秘密傳播。而且不知為什麼,無論是公衆平台還是學校論壇,都沒有相關信息。
她知道是被壓下了,為了不引起騷亂,但是在高度現代化的城市頻繁制造失蹤案的話,作案者應該會很快被捉拿歸案才對。
林嶼唯一知道的失蹤者是鄰居家的小男孩,但那是兩年前,失蹤的時候才12歲,他的父母一夜間白了頭發,後來辭掉工作天南地北地找他,對門也因此沒有人住了。
開門的時候瞥了眼對門,刷綠漆的防盜門落了一層灰,上一次打開已經是很久之前。進屋後父母都在餐桌邊,視線投過來,一看就知道在等着她。父親放下報紙,嘴角皺紋如刻痕一般,是常年闆着臉訓人留下的痕迹,母親穿着圍裙開始為父女倆上菜打飯,林嶼很少看見母親摘下圍裙的樣子。
“你回來晚了。”父親臉色嚴肅得像在看犯錯的學生。
“天還沒有黑,我等下還去自習室拿書回來。”林嶼半是反駁半是試探。關于失蹤案的傳言,學校封校的安排,以及突然開始安全宣傳的社區,她覺得父親應該知道些作為學生不知道的事。
“天黑了不要出門。”父親簡短地回答,“最近不安全,晚上在家自習。”
“是啊,晚上多不安全,早說了女孩子晚上不該出門。”母親唠叨着來自上個世紀從來沒有變過的一套說辭,把飯菜一一端上桌,并開啟了最讓林嶼煎熬的話題,“你什麼時候找個對象回來?年紀大了就不好找了。”
她現在才二十五,根本不急也不想!林嶼不敢直接說這話,于是搬出父親看重的學業壓人,“現在課程多任務重,等做出課題了再說。”
本以為父親會贊同她的話,沒想到父親站在了母親那邊,“這不沖突,你的确不小了,過去不讓你談是學習為重,但現在這兩項都要去完成,在畢業前你必須結婚。”
林嶼皺眉,在這件事上,她和父母無話可說。她感覺自己被安排好了人生,也捆縛住了未來,隻留下一條和絕大部分人一樣,按部就班、波瀾不興的道路。這條路是主流之路,卻不是她想踏上的路。
走在這條主流之路上,認為天底一切都理所應當的父母是最不會問她“你怎麼想”、“你願意嗎”這兩句話的人。
面對家人軟硬兼施的規訓,她用沉默來回答。
飯後,例行向父親彙報學業聽取安排,之後和每一個平常的一天一樣,父親打開新聞,母親收撿碗筷,林嶼走進卧室的小書桌。
将電腦打開,點開未完成的論文,她的目光卻移到了手環上。
剛經曆一場家庭版催婚威逼,林嶼心中不快,手指不知何時點開了常玩的幾款乙遊,然而所有日常任務已經被清掉,她對着界面發了一會兒呆,随後打開搜索欄輸入下午地鐵上看到的新乙遊名稱,進入下載頁面,頁面标語上赫然寫着幾行大字:“這是一個離奇、古怪、充滿危險的世界,但你可以在這裡體驗到前所未有的冒險、獲得神奇的能力、收獲美夢與愛情,甚至你可以永遠留在此處,不再歸去。”
很奇怪的介紹,簡直不像乙遊的宣傳,倒像是什麼冒險RPG。
下載成功後打開遊戲,漆黑一片的屏幕浮現出幾個白色大字:“您是否選擇開啟遊戲?是或否?”
林嶼又看了一遍介紹,沒有看見公司的名稱,甚至連男主角都沒有顯示出來,帶着對野雞遊戲的懷疑,她的手指猶豫了一會兒,點了“是”。
畢竟市面上那幾款都玩過了,也沒有其它選擇。
遊戲進入加載頁面,長長的進度條緩慢地前行着,林嶼估摸着還有一會兒時間,于是拿出筆記本翻看着下午在博物館的記錄。
她的目光停留在白紙黑字中,台燈的燈光灑在桌面上,手臂在桌面留下一道陰影。遊戲下載後,手環背面多了一根半隐半現的白色絲線。
夜裡十點二十分,端着切好水果的母親打開林嶼的房門,屋子裡空無一人,電腦屏幕閃爍微光,照亮桌面上攤開的筆記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