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我倆撕心裂肺的哭聲引來了一群士兵,他們呼啦啦圍上來,看到兩個如花似玉的美少女,臉上透露着壞壞的笑,将我與初萱三下五除二綁了起來。還來不及從父母逝去的哀痛中走出來,就這樣被五花大綁,我抱着必死無疑的心态破口大罵:“你們這些劊子手,殺父之仇不共戴天,總有一天我會将你們碎屍萬段……”士兵嬉皮笑臉:“就這小身骨,怕是舉刀都困難吧?趕緊走吧,這兩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說不定送去統領那裡能領到不菲的賞賜呢?”說着推搡着我倆,扔進一群被抓來的人中,跟他們套在一條繩上,像極了一串螞蚱,跟着他們魚貫而行,身邊的一群老弱病殘,無精打采的擡頭看看我倆,無不唉聲歎氣繼續低頭蹒跚前行。收起流了許久的眼淚,得找個機會逃跑,此刻必須自己救出自己,否則明天指不定被賣給哪個喪心病狂的?我來人間不過是想與我的霸王曆劫一場,絕不能劫還未曆成,便年紀輕輕胎死腹中。也不想隻留幾個腳印,還有帶着韋陀賜予的一場石破天驚的空歡喜,魂歸奈何橋。一行人被一群士兵押着緩緩前行,每個人的臉上都爬滿驚恐,可沒人反抗更無人逃走,我倆也隻好乖乖順從人群,哪怕雙腿沉重……士兵揮舞着鞭子,對着捆綁着的,稍微偏離他們視線的人群狠狠抽下去,很快慘絕人寰的哀嚎傳來,所謂敲山震虎大緻是此般模樣,雖然雙腿沉重的不聽使喚,我和初萱依然拼命往前沖,就怕鞭子落在自己身上……腳上的泡一步一鑽心的疼,每次下腳都像刀尖上跳舞,人困的無法呼吸,我想躺下去就此不再醒來……不知走了多久,呼啦啦圍上另一群士兵,迅速包圍了我們。“放過無辜的老百姓,本将軍饒你們不死……”押着我們的士兵剛要提刀反抗,為首的少年大喝:“爾等鼠輩再敢屠戮百姓,我讓你們死無葬身之地……”聽到他的聲音我心裡大喜。“趁将軍一腔怒火,還未揭竿而起,識趣的趕緊滾蛋吧,不然你們都得慘死……”一個副将一樣的人大聲呵斥。士兵一聽顧不得我們這群被綁的戰利品,他們紛紛抱頭鼠竄。
執花仗劍回眸,前額碎發被風吹亂,連羊脂白玉發簪要攏不住那垂揚的青絲……身影偉岸、姿态迎雪傲霜。風迎于袖,嘴角輕鈎上揚,奇異的黑藍眸子中,熠熠生輝的重瞳,散發着神秘的光彩,使得他玄幻般不怒自威。入目無别人,四下皆是他,□□那匹馬烏黑油亮,馬上的人英姿非凡,天賦異禀,身高八尺,勇猛外灑脫溢于言表,好一個春風拂面美少年。銀碗盛雪,冰心如玉壺,見他内心瞬間充斥單純喜歡。這個人打破我孤獨終老的計劃,頻頻回頭看他,而他好像對我視而不見,腦袋圍着他轉悠不停,一定是我這輩子,做了最多次沒用的事。被繩子拴住的我倆狼狽不堪,因一路之上怕鞭子随時抽下,為了那鑽心的疼,不會花落我家,隻得拼命前行。這一夜、我倆頭發淩亂眼神渙散,灰頭土臉的相遇,着實出乎我出乎意料。原以為江南杏花煙雨中,他鮮衣怒馬威面含春,我桃紅绾發,信手弄娥眉,蘭蔻朱砂落絹扇,羅衣飛袖随花輕舞,玲珑一笑間,驚卻陌上流花。而眼前馬上的人意氣風發光彩熠熠,我披襟散發面黃肌瘦,這上蒼怎如此捉弄人呢?我不敢擡頭看馬上人,怕自己素面朝天的臉,将他拒之千裡之外。前世今生期盼的人兒,近在咫尺我都不敢看他一眼,猶豫了一會兒,忽而又坦然起來:人生不過是把眼前的苟且,變成一笑而過的曾經,怕什麼呢?大不了他逃之夭夭,那日後我也不需要自刎烏江畔了。既來之則安之,雖然悲催也是靈長類必要的生存技能,但無所謂更是添油加醋的必備把戲。于是我昂首看向他,誰知一騎絕塵隻見馬屁股晃悠……士兵為我們松開綁,稍事休息一下,緩過神來後,不覺想起園子裡未曾下葬的父母,我急得大哭:“可不可以幫幫我葬掉父母?我不想讓他們暴屍街頭。求求你們幫幫我一介弱女子吧……”他們看看眼前瘦弱的我面面相觑,互望一會誰也不敢應允。我擡眼看看他離去的方向,别後世間已滄桑巨變,他聽見我的哭聲并不理會,我的世界迅速暮霭沉沉,催促行路的聲音不停響起,肆意掃蕩耳畔……讓我更加不忍離去。面對漠然的冷眼旁觀,使得突然與父母陰陽兩隔的我,一時難以接受,哪怕他點一下頭也行啊!我期盼的眼神到處尋找他,可是近在咫尺的人兒卻視而不見……
當我哀怨的目光無處安放時,一個像聿明氏的男人走過來,看着熟悉的臉龐,前塵往事曆曆在目,我驚喜的撲過去大喊:“聿明氏、我又見到你了,今世你可安好?”士兵喝:“大膽、豈敢對着軍傅大呼小叫……”“軍傅?”我淚水漣漣,而像聿明氏的男人,對于我的熱忱竟顯得莫名其妙,擡頭疑惑的看着我:“姑娘可認得我?”我恍然大悟,這是來世,他與我還不曾相識,隻是眼前的他怎會是一個中年男人?算起來應該跟我差不多大的,疑惑着收起淚:“對……對不起、您像是我一個親人,我可能……可能認錯人了……”我結結巴巴說着……不知何時走過來的霸王冷冷看着我,對像聿明氏的中年男人說:“亞父、這女子莫非細作?”男子說:“不像、你看她雙眼清澈不藏事,并非心機深沉之人。”我恨恨想,上一世你眼睛有問題,今世依然改不掉這個毛病,我陪你來曆劫,而你卻把我當成間諜,何苦拿着熱臉貼你冷屁股?我白了他一眼沒有說話,而後跪下對像聿明氏的男人說:“求軍傅可憐小女子身單力薄,父母的屍身尚在太陽下暴曬……”明白了我的意思後,命士兵們跟着我倆回至家中,就地掘土挖墳,在未被燒盡的房中,草草找了幾件衣服給父母換上,我摸摸他們,今生再也不能相見了,連同母親的絮叨,此後生命中完全消失不見……悲從中來跪地放聲大哭,初萱也跟着抽抽搭搭。像聿明氏的男子扶起我:“姑娘、人死不能複生,請節哀順變吧。”我擡頭眼淚模糊,遠處的他耐人尋味的看着我并不言語。一捧一捧的黃土打在闆子上,直到闆子徹底掩埋,一層闆子将我與父母隔在陰陽兩界,從此天人永隔……埋好父母後,看着被燒的面目全非的家,居然不知該何去何從?世界之大哪裡還有自己容身之所?我絕望坐在地上,呆呆不言語,任淚水肆意揮霍。不知何時我的霸王走過來,遞給我一方帕子,雖然他沒有說話,但我明白他的意思,可是我沒有去接,幽怨的小眼神看着他“這兵荒馬亂的,留兩個弱女子在此恐怕她們命不久矣,不知大王……”像聿明氏的男子問他。他不耐煩的看看我們:“一切由亞父安排……”說着起身就走。
那個像聿明氏的男子:“姑娘、兵貴神速,不要耽誤了行軍,請跟我們走吧,到了前方安全之地,如有容身之所,再做打算可好?”我最後看一眼自己生存十幾年的地方,悲哀漫天飛舞,這一去怕是再也回不來了……“初萱咱們走吧,不要耽誤了人家行軍速度……”那丫頭怎麼不見了呢?我瞅瞅哭着大喊:“初萱不要丢下我一個人……你在哪?”我四下觀望,并不見這丫頭的身影,不覺大哭起來,她大約聽見我哭聲,氣喘籲籲跑來,懷裡抱着我的琵琶:“小姐……小姐我找到了你心愛的琵琶了,居然沒有燒壞呢?”我跑過去從她懷中接過,琵琶是父親找名師制作,黃金制成的案面,翠羽畫龍點睛裝飾其中,看起來依舊雍容華貴。初萱感歎:“幸虧沒有燒壞,這是小姐最心愛的東西呢?”我抱起琵琶,眼淚再一次止不住落下,父母最喜歡月夜聽我彈曲子,看着完璧歸來的琵琶:“爹娘以後你們再也不能聽我彈琴了……”我哭着望望像聿明氏的男人:“大人、我可不可以為我父母彈奏最後一曲?求您開恩……”我跪地磕頭,他擺擺手像是同意了。上一世他為了幫我,落下了天譴,從此未老先衰,今生我定要報答此恩。不覺顫聲道:“您的大恩大德,小女子銘記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