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年前回的城,我爸給我在軋鋼廠找了個臨時工的工作,我帶你們去澡堂不要票。”
曲平安真能說,嘚啵嘚一頓嘴就沒停過。
講完他自己不算,到了誰家轉頭就着這家又是一頓講。
“這家的姑娘跟我前後腳回的城,聽說是逃回來的。”
“這家老爺子前兩年沒了,兄弟仨就着一間房打得頭破血流。”
溫苒:“……”
她看着幼時一起玩的小夥伴,很認真地問:“你不是也沒回來多久,怎麼知道得這麼多?”
曲平安一揚下巴,“嗐!我是誰?我打小就是咱們胡同孩子王,誰能有我消息靈通?我一回來就把前後幾條胡同還有你們廠裡的情況都摸透了,想知道什麼盡管問我就是!”
聽他這麼說,溫苒竟然一點不覺得意外。
這家送一包菜幹,那家送一包菜幹,送完一條胡同,溫苒和霍骁北的行李也空了一個包裹。
加上曲平安每到一家就恨不能拿喇叭一樣吆喝着‘這是溫苒,有良大爺的孫女’,現在整條胡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溫有良的孫女溫苒’回城了。
自然,下班回到胡同大雜院的溫寶昌一家也知曉了。
西廂暖黃的燈泡亮着光,氣氛卻一片死寂。
溫寶昌獨自在屋裡炕上歪着,臉色陰沉難看。
這死丫頭竟然回來了?
房子的事情正在緊要關頭,一定不能讓她影響。
房門嘎吱從外頭打開,闫春芝扭着腰進來,“寶昌哥,小苒帶她男人回來,可是咱家房間不夠住了,要不要讓她們去住招待所?”
溫寶昌掀起眼皮瞅了她片刻,直把闫春芝瞅得心裡打鼓渾身不自在,她小心翼翼問道:“寶昌哥你覺得呢?”
溫寶昌動了動,撐着手臂換了個坐姿,“你去拿錢。”
闫春芝咬着嘴唇,滿臉不大情願,不過相比讓溫苒住進家裡礙眼,她還是更願意花錢買清靜。
“小苒你們先收拾,待會兒出門記得叫上我!”
曲平安的大嗓門傳進西廂,瞬間屋裡屋外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了門窗。
西廂大門外,溫苒四下看了看,小聲對曲平安道:“别吃東西了,待會兒有人請。”
曲平安下意識擡頭望向屋裡,正好看到溫寶昌和闫春芝從北屋出來,他小聲回溫苒:“那你小心,我爹剛才把錢票都給我了,待會兒我請也行。”
溫苒擺擺手讓他先走,不要擔心,今天指定能吃大戶的。
扭頭,溫苒目光精準地鎖定了溫寶昌,渣爹鳳凰男,别說能吃軟飯的男人至少長得還不賴。
表演技能上線,溫苒一秒紅了眼眶,“爸!”
溫寶昌沒有技能,但他會演,也是一秒紅眼眶,“丫頭回來了,快過來讓爹好好看看。”
溫苒在心裡點評,這演技有點過于流于表面,那腿腳就跟在地上生根似的,懶得動都不動。
溫苒快步上前,真情實感道:“爸!你還活着,真好!”
溫寶昌喉頭一哽,總覺着這話哪裡不對勁,但擡頭一看溫苒孺慕的表情,又疑心是自己多想了。
他拉過溫苒手腕,擡起胳膊在她後背拍了拍,“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父女兩個無舊可叙,自然也沒别的話可說。
相顧無言,靜靜飚了會兒哭戲,溫寶昌扭頭,似是才看到霍骁北一般,遲疑着向溫苒問道:“這位同志是?”
溫苒抽出手,來到霍骁北身側,“爸,這是我愛人。”
多餘的,一個字也不說。
溫寶昌上下打量着霍骁北,這人這體格這氣質,看着就不太好惹,他心下沉了沉,态度冷淡地嗯了聲。
緊接着他開口,卻是道:“小苒,前院你二大爺家的平安你還記得吧?你們小時候常湊在一起玩,那會兒都不帶對門家的孩子,說他是鄉下泥腿子生的,又髒又臭。之前你下鄉不久,平安就也馬上報了名,這麼多年在鄉下一直單着呢,年前他回城見了我就一直跟我打聽你的消息,你說說這……”
溫寶昌搖着頭,感慨道:“唉!都長了大了啊!”
溫苒:“……”
這隻要不是個傻子,都能聽出來他話裡的挑撥之意。
溫苒抿嘴假笑,“爸,我怎麼會嫌棄國強哥,嫌棄國強哥的是闫大娘和她倆兒子。”
闫大娘闫春芝臉黑了。
溫苒繼續說道:“畢竟我爸也是從鄉下來的,我也是泥腿子生的,哪有自己嫌棄自己的?”
泥腿子溫寶昌臉也黑了。